袁黛玉,童養媳(五)
“對了,張健和文婷,我是說他們最近……”
鍾偉禕愣了愣,顯然沒料到我會把話題突然轉到這個問題上,他搖了搖頭,“張健和文婷沒戲,這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吧?我本來想勸他的,不過後來想想還是算了,等他自己想明白吧!文婷這個女生太可怕了,張健……哎,聽張健說她前陣子期中考試考了年級第五,現在都成市一中的名人了,沒幾個老師不認識她的,說要給她樹典型呢!你知道嗎?張健說文婷左手手背上全是被鉛筆戳的一個個小洞,我還好奇她是被父母虐待了還是被同學欺負了?結果你猜怎麼著?全是她自己戳的,夠狠吧?!”
我心裏咯噔一下,這才是地地道道的“自虐”吧?
“為什麼要戳自己?”我實在想不通。
“誰知道?!”鍾偉禕眉頭高高揚起,見我眼睛巴拉地瞅着他,撓了撓耳朵,“好像是為了不讓自己犯困吧,天天溫書溫到十二點,反正張健是這麼說的!”
我驚訝地說出話來,“懸樑刺股”也莫非如此吧?
“被嚇着了?蔣伊一,你不會想要效仿吧?你,你可千萬別,你戳一萬個洞也考不到年級第五的,我勸你還是死了那條心吧!”鍾偉禕伸出五指在我面前晃個不停。
我氣結,真是狗嘴裏吐不象牙,狠狠瞪了他一眼,“放心,我這個人怕疼,沒那麼有骨氣!”
鍾偉禕笑笑,“我也就開個玩笑,你看你多沒娛樂精神!”
嘁,娛樂精神什麼時候還捎上“人身攻擊”了?你的娛樂精神可真偉大,我都要給你鼓掌了。
半晌無話,我對着窗外發獃。
現在才是高一啊,高中生活才過了剛剛六分之一,我卻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
文婷卯足了勁兒“一雪前恥”,這種行為雖然令人吃驚,但也在“勤能補拙”的接受範圍之內,我想絕不止她一個人這麼做吧,相反地,這才像文婷,這才是文婷。
或許,這才是一位稱職的好學生該有的努力吧?
我不知道所謂的好成績還需要付出什麼樣子的代價,試問我做得到嗎?如果我把這件事告訴爸爸媽媽,他們會是什麼樣子的反應呢?
一定會是很中國式父母的反應吧?
“勝而不驕,敗而不餒,這個小姑娘很厲害,值得學習,值得鼓勵!”
嗯......多半是激勵,再稍微添加點譏諷的味道吧?
也許還能更犀利,像張朵花的父母,
“你看看人家,如果你能像她這麼用功,還會考成現在這個樣子嗎?仗着自己之前考得好就翹尾巴,一不留神人家就追上來啦!”
苛刻得不能再苛刻,面子比女兒都重要。
而現在,我居然還痴心妄想地在想,會不會有這樣的父母,他們會說一句:“量力而行,儘力就好,自己對得起自己最重要,何必事事攀比呢?孩子,你開心比什麼都重要!”
耳邊傳來鋼勺敲擊玻璃杯的聲音,讓我想起小時候過年大家圍坐在一起吃飯,飯桌上小朋友喜歡用筷子敲碗,叮叮噹噹的,只要有一個人敲,其他小朋友就會跟風一起敲,每每這時老一輩人總會厲聲呵斥:“不準敲,不吉利,再敲把你的手剁了。”
嚇得我們丟掉筷子把手別到身後,眼淚汪汪的,然後不知是哪個小朋友說:“手沒了是不是可以領殘疾證?有殘疾證是不是就不用上學了?”
他爸媽衝出來狠狠一頓“竹板夾肉”,“再胡說,再胡說把你腿也打瘸了!”
自然是嚇唬人的笑話,可小孩總會當真,哇哇哇哭了起來。
我在一旁歪着頭迷惑不解,你為什麼要哭呢?你看剛才只是說把你的手剁了,現在多好喏,你連雙腳也保不住了,應該開心才對呀!你肯定能拿到殘疾證的,以後再也不用上學了。
現在想來,真是好笑,是不是所有小孩小時候都不願上學?如今卻一個個變成四眼書獃子。
鍾偉禕這個樣子,還能四肢健全發育成人,可見他爸媽多麼具有科學精神,我是說他爸媽一定不迷信。
敲完玻璃杯,他又敲起了瓷碗,他是有多麼熱愛打擊樂啊?!
“那個……”音樂聲停止,“問你個問題。”
我還沉浸在兒時的趣事回味中,乍聽他這麼說,立即收回視線,正襟危坐等待他的問題。
“我問你,你和陳鑫很熟?你們女生都喜歡他那種吧?”
我心裏一突突,來了來了,該來的終於來了!你指的是蘇雨晴吧?不好意思直接指名道姓,所以用“你們女生”來代替她?
哎,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我又喝了一口水,動了動嘴唇,怎麼樣才能避重就輕,叫他不要死心才好呢?
“首先我不能代表所有女生,她們喜歡誰我上哪裏知道?不過我覺得感情這件事吧,就是‘王八看綠豆’,對上眼就成了!”
鍾偉禕哭笑不得,“你這什麼比喻?”
笑就對了,心情好什麼都好說!
我雙手一攤:“本來就是啊,我說的沒錯,不然你來定個標準啊,你能嗎?張健喜歡文婷,你去問他為什麼?他肯定答不上來!每一個人身上都有優點,但不是所有人都能發覺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懂得欣賞的。在我看來,與其說‘喜歡’是一種感覺,倒不如說是一種憐惜。”
“憐惜?”
“對啊,憐惜!只有我才能發覺你的好,只有我才懂得你的好,然後越發想對你好,就是這個樣子。嗯,你看張健就是最好的例子!”
鍾偉禕晃動着手中的玻璃杯,“聽着似乎蠻有道理的,不過蔣伊一,你還沒認真回答我的問題。”
他目光凌厲,直視我的眼睛,“你,你們女生是不是都喜歡陳鑫那樣的?”
哎,這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那麼愛鑽死胡同?!
我撓了撓耳朵,“不會,怎麼可能?這世界上沒有萬人迷!”
他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幾個意思?不相信?
我突然想起前幾天身為蔣半仙送給他的最後一句話,是時候解釋清楚了,蔣伊一,沖啊,豁出去得了!
“你也很好啊!”我掰手指頭幫他算,“你看你成績好腦子好,又是競賽生又是班長,籃球打得好,人也夠義氣,大方得體,玉樹臨風,一表人才,是多少女生的春閨夢裏人吶!”
鍾偉禕聽到“春閨夢裏人”五個字后,水杯一個沒拿穩,差點摔在地上。
就這點心理素質?你小子不是被“誇”大的嗎?這麼不淡定?
鍾偉禕的臉唰地一下又紅了,“蔣,蔣伊一你,你往沙拉裏面加蜂蜜了?”
“沒有啊,哪兒來的蜂蜜,這是什麼新吃法嗎?太詭異了。”
所以,有信心把蘇大校花追到手了吧?
咦?你們說紅娘有沒有喜錢?嘿嘿嘿,事成之後我是不是應該問鍾偉禕討幾張“毛爺爺”?
等等,我突然想起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差點忘記問了。
“你答應替我做兩周值日,沒忘吧?”
“記得呢!”
很好很好,和我同組值日的*,一到放學就閃人,每次都是我一個人干兩個人的活兒,太鬧心了。
我們班實在缺乏團結精神,班長大人你最好深入基層親自了解一下!
張健領球球回來時,袁某人手裏多了一杯巧克力聖代,我氣不打一處來。還沒問你拉肚子了沒,你就偷偷摸摸給我吃這個?天氣那麼冷萬一凍着了怎麼辦?
我瞪張健,張健一臉無辜指着鍾偉禕說,“你找老大,和我沒關係!”
我瞪鍾偉禕,鍾偉禕沒理我,他一門心思討好球球,“小弟弟,好吃嗎?可以告訴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嗎?”
哈哈哈,我仰頭,對着天花板冷笑三聲。
他告訴你才怪!名字是球球的命門,對不起,你踩着他的小尾巴了,自求多福吧!
球球果真朝他翻了個大白眼,語不驚人死不休,“我告訴你,伊一姐姐是我的,我爸爸說等我長大了,伊一姐姐是要給我做老婆的!”
袁建國你太牛逼了,你爸什麼時候說過?我什麼時候成了你姨太太候選人了?
果真有其父必有其子!
鍾偉禕和張健對視一眼,“啊哈哈哈哈”笑個不停,我面無表情坐在對面乾等,等他們笑完。
“蔣伊一,你是他家童養媳?”鍾偉禕在擦眼淚。
我摸了摸球球的腦袋,鄭重其事糾正道:“準確的來說是候選,能不能轉正還未可知。”
這句話說完,張健笑得肚皮也跟着抖動起來,鍾偉禕卻不笑了,抱着胳膊,靠在沙發上,眯着眼睛仔細打量起我們來,不知道在想什麼。
晚飯結束後送球球回家,走到他家樓道口,袁建國回頭朝我做了個“噓”的動作,聲音小得如蚊子哼哼:“伊一姐姐,今天的事情我會幫你保密的!”
今天的事?什麼事?
他怕我不放心,又做了個“封口”的動作,輕聲說,“下次吃必勝客別忘帶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