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裴寧
虞都侯府,內室偏堂里,花月容坐着吃茶,北燕殊見她面容冷漠,便知道她氣沒消,陪着笑道:“我說今兒一早喜鵲叫喚呢,原是你回來了。”
花月容輕輕放下茶杯,淡然自若的諷刺道:“喜鵲叫怕不是因為我,蒼栩叫倒有可能。”
北燕殊思來想去,覺得大丈夫不該畏畏縮縮:“裴寧,我知道你氣什麼,只是你放心,這事一過去,我定對你負起責任。”
花月容仿若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她不敢相信北燕殊如此天真:“殊郎,我如今可是個如妓子一般的存在,且不說什麼一生一雙人,怕是就你的身份,我也攀不上的。”
“今日來是太子府的舊人說落下了件襖子,叫我來取。”
花月容回太子府時,太子府正靜悄悄的,院子裏的下人個個低眉垂眼的,大氣不敢喘,她好不容易拉住一個小丫頭,問的辛苦,才問出幾句實話來。
原是剛剛太子與個地位重的大侍女發生了口角,似乎還挺嚴重的。
她正想將襖子還給慶菱貞。卻聽到一聲傳召。
歲歲端正行步的向她走來,低聲與她道:“姑娘,殿下召喚。”
她心裏一震,面上卻格外平常:“哦,知道了。”
內室里,賀蘭舟想到慶菱貞那張賭氣的臉就覺得不悅,卻又割捨不掉。
花月容走進,跪地行禮。
賀蘭舟難得看她一眼,忽然帶着些玩味:“花月容。”
“孤看你容貌傾城,是難得的一位清麗佳人,不如留下伺候吧。”
裴寧捧着襖子的手暗中一緊,卻無可奈何的硬着頭皮叩拜:“承蒙殿下不棄,阿容定好生服侍殿下。”
那一拜,倒是拜的她心碎了。
賀蘭舟像是刻意的逗她:“上前來,抬起頭,讓孤好生瞧瞧你的樣子。”
她忍着折辱,一步步跪着過去,仰着頭,眼淚含在眼眶。
賀蘭舟問她:“你哭什麼。”
她回:“喜極而泣。”
只是沒想到賀蘭舟盯着她只看了一會,就又淡淡下令:“走吧。”
這就走了?
“殿下...”她有些不敢相信這竟是真的。
只見賀蘭舟無奈的看向側邊的小內室,話語悠悠:“你若不走,怕是這虞都孤的府邸,是要沒好日子過了...”
那頭慶菱貞獨坐在小內室里聽動靜,見外頭都沒了聲音,便知曉那花月容是走了,於是裝作無意的走出去院子,抬起頭像是在看天,又像是留意着賀蘭舟。
他並沒傳自己進去,像是在置氣,不過她也不在意,畢竟過去的情分在那擺着,好的壞的都是他倆一遭經受的,就算是恨上她,他也不會不要她。
蘇幸從外回來,帶來帝都蘇江的書信。
“蘇侍衛。”她上前一步。
“慶姑娘。”蘇幸後退一步,雙手拜禮。
慶菱貞伶俐的看他一眼:“這是帝都要有動作了。”
蘇幸板著臉一本正經:“姑娘還是聽我一句勸,不要妄議政事。”
她笑笑,給他讓開一條路,蘇幸毫無停留的走了。
自從那時下毒的事情被他發現,這人待自己就愈發的刻薄了。
那時候賀蘭舟還沒如今這般陰晴不定,是個極好性子的人,待誰都很溫柔。
她常常做花糕,佐以青梅酒,花糕甜淡,青梅酸香,再遇上個微雨的不晴朗天,便是非常享受的一段時光。
“慶菱貞,今日宮裏好生熱鬧,二殿下非污衊我胡亂寵幸歌姬,這話給父皇聽見了,明着沒說,卻暗裏調查了個清清楚楚,你可知,是何結果?”
慶菱貞看着他,喝了口青梅酒,咂咂嘴:“不會是將你的歌姬統統查了出來吧。”
賀蘭舟聽到此,暗着臉撿起盤子中一塊桂花糕塞到她嘴裏:“吃你的吧。”
“是父皇查出二哥有好些個紅魚坊的知己,年紀輕的只豆蔻年華,年長的,卻甚至比我還要大上兩歲。父皇震怒,罰了他禁足。”
賀蘭舟話罷,自然從容的倒了杯青梅酒給她:“我不羨慕那麼多的人伴他,我只覺得你我這樣在東宮中,挺好的。”
慶菱貞與他不同,在經歷了過去那接近可以毀滅掉她內心的,噩夢一般的事情后,她已有些冷情。
“殿下居高位,就不想將那帶着威脅的人,都一併處決了嗎?”
這是賀蘭舟頭一次聽慶菱貞講話講的如此銳利,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你想我...”
“殿下沒有強大的母家,朝中也沒有臣子願意為殿下衝鋒陷陣,殿下如今空有的,不過是這太子的虛名,和搖搖欲墜的位子。”
“殿下不爭,自有人爭,到那時,殿下什麼都晚了。”
此時天上飛過幾隻鳥,又有一陣風過,吹得人竟然有些寒,賀蘭舟喝了杯青梅酒,重重放下酒杯:“我不喜歡你今日的言行。”
“那殿下是還想回去懿昌做質子嗎。”她絲毫不含糊,戳他傷口。
“慶菱貞。”他冷冷的看她一眼,算是警告。
“殿下。”蘇幸忽然出現,打斷了他們的對峙。
“何事。”他毫不在意她,連看都不看一眼就站起身來,離開小庭院的酒亭。
蘇幸恭敬低首:“閩都公府君來了。”
慶菱貞豎著耳朵聽,卻不回頭,只也又喝了杯酸甜的青梅酒。
書房,閩都君複雜的看了眼賀蘭舟:“殿下,慶姑娘怕真是細作無疑了。”
賀蘭舟雲淡風輕:“有何證據。”
蘇江回想起家中小妹言辭,誠然道:“那日殿下給了微臣一張帕子,帕上沾染淡淡芸香,臣家中小妹是宋琅王氏的弟子,一驗便驗出了...”
賀蘭舟聽到這,甚至連頭都沒太,只有些倦:“是何物。”
蘇江頓了頓,看他臉色如舊,才試探道:“阿靈辜。”
賀蘭舟看着他:“她用多久了。”
蘇江為難:“自殿下察覺出不對后,怕是已有月余。”
蘇幸沉默,站在一旁,手直握拳。
賀蘭舟忽然喚他:“蘇幸。”
蘇幸走過去,低首抱拳,義憤填膺:“殿下,屬下這就去殺了她!”
賀蘭舟瞥他一眼,不悅道:“你敢。”
“這事我另有打算,你們兩人今日當做不知情即可。”
慶菱貞早離了酒亭,風吹的大了,她獨身一人躲在偏殿外的石階上坐着,見閩都公府君和蘇幸一前一後的走出,想反正也沒人見到她,就沒做聲。
卻不知,她這臨危受命的細作身份,就要見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