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自殺未遂
趙知安從小到大都是一個好學生,別人口中的那個“別人家的孩子”。學習成績好,人長得秀氣,而且沒有那種書獃子氣,看起來聰明伶俐,高中時就被保送到了當地名校。
但上大學后,他突然不愛學習了,沉迷於網絡世界,天天看網絡。他羨慕網上那些網絡寫手,動則就是撕裂地球焚天毀地,屏幕前的他也是一腔熱血。
再到後來他乾脆開始不斷逃課,窩在宿舍寫一些短片,剛開始投稿效果還不錯,不少報社平台也收了他的稿。
“看來我是天賦驚人啊,骨子裏就有大文豪的基因。”從那之後,他乾脆在外租了一間房子不再上課,總覺得自己有天能成為著名作家。
可從那之後,他寫的東西越來越沒人看了,天天投稿天天被拒。
“你這寫的都是什麼破爛玩意?這種東西也想上我們報紙?!”
“你這種夢想一夜成名的人我見多了,呵呵。”
……
這種對話不斷上演,如今連他自己都開始懷疑動搖:我不是我沒有這個天賦?
父母一直不滿意他現在的狀況,還是希望他慎重考慮,繼續往上深造,至少也要讀到研究生畢業。本來最近寫稿就很不順利了,加上和父母的爭吵越來越多,他開始越來越少回家,和家人關係鬧得很僵。
更重要的是,老家是一個人言可畏的地方,人人都說他畢業后不正經,不願意找一份踏實穩定的工作,好好的人才被浪費了。
“寫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日三餐都吃不好,天天做白日夢!”可能是人言可畏,父母也越來越沒有耐心,動不動就這麼說他。
今天冬天,這個城市格外的冷。到處都是灰塵和霧霾,人人都行色匆匆。凌晨五點開始忙碌的環衛工,早上七點起床的上班族,上午十點開始取餐的外賣員,所有人都在為生計發愁。
他也一樣,家人不支持,朋友不理解,吃了上頓沒下頓。房租拖欠好幾天了,房東天天打電話催,“你再不交房租我就把你東西直接扔出去了,好好的小夥子不上班,等別人施捨啊!”
前幾天他認真寫了一篇稿子發給了報社,這篇稿子要是過了能拿到兩千多塊錢,這個月的房租全都靠它了。滿懷希望,從早上就開始看手機,每隔一小時就看看有沒有錯過消息,然而等了一天都沒收到消息。
本來要放棄了,手機突然響了,“對不起,您的稿子暫未通過,非常感謝您的來信。”一怒之下他將手中的杯子摔了出去,濺起的玻璃碴划傷了手背,一道血跡留了下來。
沒錢開暖氣,屋子裏凍得要死,一摸口袋只剩下一百塊錢了,肚子餓的咕咕叫,他只能走老遠去找小吃攤來碗餛燉。
就這樣一碗餛燉,他也只能一周吃上一次,大多數時候都是買幾塊錢麵條加個蛋,一頓吃一天。
飯吃了一半,手機響起,“給你最後三天,不交房租就滾蛋!”房東又打電話催交房租了。
熱騰騰的餛燉,他心裏卻非常冷。想起來父母曾經說過的話:“這就是不正經職業!“你能養活的了自己嗎?”“養你這麼大真是白養了!”“你太任性了,你要堅持這樣就當我們沒你這個兒子!”父母的不理解一遍遍在腦海中回放,他忍不住嘶吼一句:為什麼你們所有人都要和我作對!!
邊上的人都像看一個神經病一樣看着他,低下頭一顆淚滑進碗裏。看着沒吃完的餛燉,淚珠吧嗒吧吧噠掉。深呼一口氣平靜了下心情,強忍淚水離開了。
冬天的冷風刺骨的疼,剛吃飯的熱氣一會就沒了,他只能拉緊衣服匆匆回去。
一輛車從他旁邊呼嘯而過,嚇得他趕緊側身躲開。
“會不會看路啊?!”
車子漸行漸遠,留下原地怒氣沖沖的他,蹲在原地,越想越難受,很想大哭一場。雙眼通紅,可他還是沒有發泄一場,因為旁邊有顆被寒風颳倒的一棵樹。
他那太冷,只能撿點樹枝過去燒成炭取暖,眼下旁邊就有樹枝。難過之後,他還是撿了點樹枝,步履蹣跚的回去了。
萬家燈火通明,只有他那,一片漆黑,靜的可怕。
坐在床邊想了半天,他也沒明白活着到底有什麼意義。說來也很奇怪,活了十幾二十年,也還是沒有找到關於人生的定義,好像才剛剛出生,睜開眼睛,就要被生活的洪流推着走,沒有考慮過自己真正想要什麼,只是覺得一天一天將就着也就這麼過去了。
“可能是我天生不和吧,所以註定我只能自己一個人。”他有點歇斯底里,失控的對着窗外怒吼,“為什麼你們都容不下我?!我就想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一個個不支持,一個個反對!”他想發泄,卻不知道怎麼發泄。
“神經病啊,吵什麼吵?!”門外一直有人在敲門,罵罵咧咧。
望着旁邊燒的紅彤彤的炭,他突然有了輕生的念頭。
他之前就有過這種想法,還曾經找過很多自殺科普資料,燒炭自殺是最沒有痛苦最容易實現的自殺方式。而且聽說,燒炭自殺因為缺少氧氣,中毒者面部緋紅,看起來像活着一樣,在一片安詳中離開。
他想了很久,“如果我死在這裏,會不會有人想起我?”剛想到着他又苦笑搖頭,“怎麼會呢,怎麼會有人記得我?死了,或許也是一種解脫吧。”
他把房間收拾的乾淨,一封遺書也沒有留就決定自殺。將燒紅的炭火放在床邊,關緊窗門,打開書本,躺在床上,希望自己能看着看着睡著了,睡夢中沒有痛苦的離開。
可是半夜的時候,他突然很難受的醒了,很難受,胸口悶的喘不上氣,有一種想要撕開這種沉悶的衝動。他不顧一切跑過去打開窗戶,這才感慨道,“原來都是騙人的,沒有一種舒服的自殺,所有的自殺都是痛苦的。”
再來一次?他開始猶豫了,一旦自殺沒有成功,他就沒有勇氣再來一次自殺。
“也許是我命不該絕?也許是老天爺不想收我?是的,一定是這樣的。”他開始給自己找大量借口。
這時窗外的風吹了進來,一絲絲的新鮮空氣突然讓他清醒了過來,好像一個躍出水面的鯉魚,將死之際又感受到了一絲潮濕和水分,拚命的呼吸,拚命的活着。
四下走動,他這才注意到角落裏有土豆、紅薯,還有一根玉米。看了一眼,肚子開始咕咕叫了,隨手將這些丟進火堆,望着窗外發獃。
風很大,沒多大會屋子裏就充滿了新鮮空氣,還伴隨着陣陣的燒烤香味。
拿起玉米燙的他趕緊扔了下去,又撿起來放進嘴裏,燙的他連連漬嘴。
吃完這些東西,他更沒有勇氣自殺了,一個人坐在那吃完了所有的東西。
後來他想了很多東西,最後才靜靜的睡着。
第二天睡醒的時候都已經10點多了,他已經很久沒睡過這麼香的一個好覺了。劫後餘生心情也開朗了很多,多了些希望,多了些活着的盼頭。
“誰不是一邊努力生活,一邊不想活了呢?”想到這他猶豫了一下,給家人打了個電話,他已經有一年都沒有聯繫過家人了。
電話那頭嘟嘟了半天,正當他準備掛掉的時候,那邊傳來聲音,“你終於願意打電話了?”
“我想回家看看你們,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我回家看看。”
“你媽天天念叨你,我們也想開了,都隨你吧,只要常回家看看就好。”
掛了電話,眼睛就濕了。家裏就他這麼一個兒子,父母拚命的賺錢,就是怕他養不活自己。
小時候家裏窮,他一出生就又瘦又小,老一輩的覺得這孩子養不大,執意扔掉他。最後還是父母死命攔着,留了他一命。
一路走的有點慢,剛出車站就看到了大老遠在寒風中等着的父母,一見面就扔給他一件軍大衣,“快披上去,天太冷,就知道你穿的薄。”
今天秋天的時候,家裏下了一場大雨,連着幾天不停不休,不少地方都被淹了。回家的那條路,兩側都是農民們種的莊稼地,今天也無一倖免,全都是一米深的水。
那天風很大,但太陽很暖。
趙知安本以為,回家了能好好陪陪父母,可中午吃過飯,兩人都要去幹活。用他們的話說,“今天不能停工,早上去了下午突然不去要被扣錢的,請假要提前說的。”他們是樸實的農民,只知道錢很重要。
下午一個人在家閑着無聊,他出門走了走,剛好聽到鄰居們八卦,說到了自己的媽媽。“你們不知道啊,人家老闆要開除她的。前段時間收莊稼,她天天請假,人老闆生氣了呢,現在天天挑她刺,逼她走人呢。”聽到這他閑不住了,準備去看看母親的工作。
騎車騎了好遠,繞過一個坡又一個坡,走了大半個小時候才到那個地方。可是剛下車,就看到了母親手裏拿着一堆東西被攆出來了,“我要去找老闆問問!”緊接着就看到母親騎上車子走了。
他跟在後面,但母親在氣頭上,看見他了但沒有停下來,“你先回家,我得去問問”。
他有點擔心,在後面一路跟着母親。
天有點黑了,路越來越看不清了,跟着跟着,前面的影子突然沒了,停下來一看,哪還有母親的影子,前面一片灰濛濛。他這才發現自己走錯路了,只能再沿着原路返回去。
可是回去的路上似乎多了很多岔路口,他看着眼前這條小路感覺不對勁,這條路往上傾斜,一路走的越來越累,剛走到下坡口,面前突然出現了一片池塘。眼看着就要衝進去了,他趕緊剎車。但車子突然不聽使喚,一路沖了進去。
他第一時間就準備跳出來,但衣服被卷了進去,他陷入了泥塘裏面出不來。使勁把衣服拽出去,一瘸一拐的準備出去。
天太暗了,泥塘裏面太多亂七八糟的東西看不清楚,他隨手抓起來一個,“啊!”睜大眼睛一看,他手裏抓着的是是一條胳膊。準確說,是一條骷髏胳膊,上面還清晰的有五根手指頭,只有白骨沒有肉。
別看他人高馬大,但膽子是真的小,心臟撲通撲通跳,他使勁把手中的胳膊甩出去老遠。深吸一口氣,自言自語,“我必須走出去,沒什麼好怕的。”,他接着往前走,可前面漂浮着的全是屍體,而且都已經成為了白骨,不知道在這裏堆積了多久。
他太害怕了,可是越怕什麼越來什麼。突然腳底打滑了一下,他站不穩了,要倒下去了。眼睜睜感覺頭皮已經挨着泥了,他只能使勁掙扎。
可越掙扎他越往下掉,他還是沒站住,終於摔進了泥潭裏。剛摔進去,鼻子馬上就被泥堵上了。他想站起來,可是似乎有人在抓着他的腳,他站不起來。他想大叫,可鼻子嘴巴裏面都是泥,他感覺自己要死了。
如果此刻有人在外面看着,會發現他在慢慢下滑,從剛開始的奮力掙扎到一動不動,好像這個泥潭是個無底洞一樣。
他不斷下落,伴隨着無法呼吸,逐漸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