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聰聰
“蘇堯，你說你一個男生，桌子怎麼可以這麼整齊？”王若彤嘟起嘴，一邊整理着自己顯得有些亂糟糟的課桌，然後從一本習題冊里抽出了她找了很久的一把三角板。“原來在這裏，我之前找了好久的！”
“我說，你們平時都不理一下的嗎？那平時放放整齊些，那也就不用非要等現在這樣理了…”蘇堯話還沒說完，一把托住了王若彤歪斜放着的一摞書，險些散落一地。
“我高興！略！”王若彤向蘇堯吐了吐舌頭，也不管蘇堯剛剛才拯救了她放在旁邊的那摞書的生命。不過突然間，這個古靈精就又像是想到些什麼似的，“哎，蘇堯，要不你幫我理一下吧！”
“啊？我不要。”
“哎呀，那我幫你在陳聰那邊多說些好話怎麼樣！只要你幫我把這邊的試卷和書按科目…”
“我不要。”蘇堯難得的像這樣很果斷的拒絕。
“好啊你蘇堯，你居然不幫我理試卷！虧我之前還在陳聰面前誇你呢，沒良心！呸！蘇堯，你…”王若彤在後面鼓起兩頰，恨恨的碎碎念着，從蘇堯的腦袋裏穿了過去，沒留下一絲痕迹，乾淨的像是陽光下的涓涓小河，剔透反射着光。
倒不是說蘇堯怎麼突然間變的這般鐵石心腸，雖然這的確也是蘇堯經常想要對王若彤的態度，但在平時也終究不過是想想罷了，也絕不會有勇氣直接這樣表現出來，吃一頓狂風掃落葉般的板栗大餐這樣的覺悟是絕無可能做好的。
而換作平時，就算王若彤不叫他，他說不定的確也會很熱心的幫一下忙，以感激一下王若彤平時的“恩情”。
但這時他的注意力卻是完完全全的被另外一方給抓住了。
此時他的雙眼已然成了一台成像了的相機，滿世界的焦點只在那一處成像，世界的其餘倒不過是成了他所聚焦的那一處的虛無的背景罷了。
海上明月生輝，萬點群星竟夜闌珊。
鳳凰崑山玉碎鳴，而百鳥盡失翠啼聲。
如果說女子自是俏佳人，那弱女子卻是更讓人心生憐愛，也讓人的心兒不由為之輕輕顫動。
古時有西施病心而顰其里，美人蹙眉淚眼漣漣。
而後又有林黛玉體弱如柳，葬花惜夢顧盼有情。
蘇堯不曾見過西施蹙眉，也無緣林妹妹的怯弱不勝，但當他眼見着陳聰側趴在課桌上，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泣非泣含露眸，態生得是兩靨之愁，嬌生得一身之病，淚光嘁露，嬌喘微微，弱柳扶風更有幾縷柔弱，溪水流花又添幾分傷悲。恍惚間，他像是一下就明白了為什麼那個賈家大院的少公子會一眼看上那個輕雲出岫的垂淚女子了。
不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啊喂！
蘇堯使勁搖了搖頭，讓自己趕緊從紅樓夢的世界裏走出來，輕輕的從撥開瀟湘館旁的幾竿翠竹，動作小到一點都未驚動任何棲息的蟲鳥。
“怎麼了？不舒服嗎？”蘇堯盡量保持着語氣的平穩，但臉上的表情卻是藏不住的焦急。
“我感冒了。”陳聰看到蘇堯過來了，便扶額坐了起來。
“那……”蘇堯一時間也不知說什麼，葯什麼的也都放在宿舍，身邊也沒有，他快速的掃了一眼四周，看到了陳聰放在桌上的馬克杯。
多喝熱水！
他的腦子裏閃過了這四個字。
“我去幫你倒些熱水吧！”蘇堯話才說著，也沒等陳聰回應，便自顧自的幫拿着她的杯子，從狹窄的過道里擠了過去，在機械式的打開又關上飲水機后，又再次快速的穿過狹窄的的過道，以一種更小心的姿態將熱水放在陳聰的桌上。
“小心點喝，當心燙。”
陳聰抿了一口熱水，在感受了溫度后，又抿了一口。
“感覺好些了嗎？”蘇堯小心翼翼的問道，儘管他也知道熱水不是什麼靈丹妙藥，但多喝熱水總歸也是好的吧？
“恩，我再趴一會吧。”陳聰將書桌稍微收拾了一下，將書本往旁邊摞了摞，便又趴下想要小憩一會。
蘇堯看着陳聰，又看了一眼剛剛被陳聰摞在一旁的書堆。
哎，她也不愛整理書桌嗎？
蘇堯無奈的搖了搖頭，眼裏卻儘是愛意。
他小心的將旁邊的書摞又往旁邊挪了挪，以防止一不小心碰醒陳聰，然後便開始慢條斯理的幫她整理起來，首先是把試卷和課本分開，緊接着再按科目將不同門的卷子疊放在一起，而在一本習題冊里他甚至還找到了一把三角板。
……你們都喜歡把三角板夾在習題冊里然後找不到嗎。蘇堯心裏暗自吐槽。
“聰聰，蘇堯在幫你理桌子哎！”嚴姐在後面戳了一下閉眼睡覺還什麼都不知道的陳聰，一臉壞笑的看着蘇堯。
蘇堯的臉唰的一下紅了，“啊，沒，我就是覺得有些亂，然後正好路過就……”
“什麼時候張亦弛幫我理就好了，我每次叫他幫我理桌子這個人都不高興，我煩都煩死了，一直要我自己理，他自己桌子那麼整齊，都不幫我理理！”嚴玉婷向剛剛抬頭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陳聰抱怨，然後像是賭氣似的，過去找學委了，“張亦弛，你快過來幫我理桌子。”
“你不用幫我理啊！”陳聰揉了揉眼睛，“三角板！我找了好久了。”
果然都是找不到三角板嗎。
“沒事，正好，你睡覺我也沒什麼事做，反正大家都在理嘛，我自己不用理，那我就幫你理理好啦。”蘇堯撓了撓頭。
“不是，你幫我理完之後，我都找不到我之前放的了。”
“不會不會的，我是按科目放的，你找哪門的就在哪裏翻就行了，然後試卷和課本習題冊什麼的也是分開……”
“謝謝。”陳聰輕聲說道。
“啊？啊，啊！沒事沒事，以後我也幫你理好啦，沒事的！”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陳聰的語氣更堅決了些，她咬了咬嘴唇，又抿了一口熱水，然後像還是因為感冒不舒服的緣故，便又側趴下了。
“那，好吧。”
“你先回去吧，我睡覺了。”陳聰看着蘇堯，眼神里稍有些疲態。
“恩，那好。”
“我不管，你看蘇堯都幫聰聰理的，我也要你幫我理！”遠處，隱約傳來嚴姐的抱怨聲。
“哎，對對，對了，嚴姐他們，好像，都叫你，聰聰？”蘇堯的臉有些紅了起來，不過卻也不是像之前那樣少年情動的猶帶彤霞曉露痕的芍藥花開了，倒是如那鄉村莊園裏剛摘下的嬌艷欲滴紅玫瑰，在清晨中帶着些許晶瑩露水插入花瓶中，而黎明的晨光給這束花紅披上了淡淡的薄紗。
“恩，怎麼了？”陳聰微微抬頭。
“那我能，叫你聰聰嗎？”
“唔。”陳聰將頭埋在雙臂之間，閉着眼睛，只是側了側頭，也不知道是因為感冒還是剛喝了熱水的緣故，像是初秋剛成熟只透着新紅的蘋果。
“那我就先回去了。”
蘇堯將凳子挪了一下，靜靜的坐在位置上，長呼了一口氣，盡量保持着心情的平靜，可不過他的心臟卻仍是在以極其快速的頻率跳動着，發出“咚，咚，咚”的聲響，倘若此時有哪個樂隊的鼓突然有了些狀況，那隻需要叫一聲蘇堯，那這心跳聲一定可以成為最有節奏和響亮的鼓點。
“哎，日久見人心啊，理的我好辛苦啊。”王若彤在蘇堯後面念叨着。
“若彤，我來幫你吧！”蘇堯轉過頭，使勁咧了咧嘴。
“你走開，我才不要你幫呢，我，自，己，理！”王若彤瞥了蘇堯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