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慘劇
“見你弟弟一面？”秦凌雲有些意外，隨口問道：“你弟弟現在何處？”
女孩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小土堆，秦凌雲心下瞭然，這女孩的弟弟只怕早已做了土。
“能否說說你的事情？”
那女孩臉上流露出極為痛苦的神色，似是想到了什麼非常可怕的事情。最後，她臉色灰敗，幽幽說起了幾十年前發生的一樁慘劇。
在穿過這處荒原不知幾百里的地方，曾經住着一家獵戶，一個老獵人帶着兩個孩子，大的那個喚做秀娘，十四歲不到。小的那個只有三歲多，雖然生活貧困而且母親早逝，但是一家三口倒也其樂融融，勉強可以溫飽度日。
一天，秀娘在山裏小溪邊洗完衣服，抬着一盆衣物回家時。家裏來了兩個奇特的客人，之所以說奇特是因為他們的穿着打扮和他們完全不同，便是與整個無垢界的人比起來也是差異極大。
以前她也跟着父親去過幾次山下的小鎮趕集，用一些毛皮換些油鹽柴米，她在小鎮上看到過的人沒有一個是和這兩人打扮有一點類似之處。
畢竟小孩性子，秀娘在看到這兩個人後視線便沒有離開過他們，睜着兩隻烏黑的大眼睛好奇打量着這兩人。
老獵人發現秀娘目光奇異上上下下看着這兩人後，趕忙把她拉到門外后，又偷偷往裏面瞄了一下對她道：“丫頭，這兩位是仙師，咋們可不能得罪了他們。”
“仙師？”秀娘更加好奇了，“仙人我們以前也見過兩個啊，哪裏像他們這種……”捂着嘴咯咯偷笑了一聲，秀娘接着道：“像他們這樣怪。”
老獵人嚇了一跳，又往屋裏打量了一眼，盡量把聲音放小：“你小孩子知道什麼？我剛才親眼看到他們坐着一種很奇怪的坐騎突然從天上落下，這些是神仙，能來咱們家裏是祖上庇佑，千萬不能得罪了他們。”
秀娘更加好奇了，四處看了看，問道：“那奇怪的坐騎在哪裏？我還沒有見過仙人到底是騎什麼野獸呢，爹是不是像你和我們講的故事裏說的那樣，有十幾條腿，還長着一雙巨大翅膀？”
小孩子總是會有一些天馬行空的想法，一聽父親說到仙人的坐騎后，馬上就會聯想道故事裏面的東西了。
獵人呵呵一笑：“說起來那坐騎也真的是奇怪，既無翅膀也沒有長腳，只是在天上飛的時候肚子底下會冒火，他們才一落下來那坐騎就消失不見也不知道他們放在哪裏了。”
秀娘一聽見不到了，心裏頗為失望。老獵人看在眼裏，生怕到時候被那兩個人看到她這副樣子會見怪，忙從懷裏拿出一弔銅錢交給她，“你去山下鎮裏打兩壺好一點的酒，我再把家裏的雞殺了，咱們可不能怠慢了仙師。”
秀娘一聽可以到鎮裏去玩，頓時有些高興起來，把銅錢揣在懷裏，“我要買一串糖葫蘆。”
獵人今天似乎非常高興，笑着摸了摸她的辮子，“打酒剩下的錢就隨你處置。”
秀娘笑顏如花，跑了幾步就到院外，回過頭對老獵人一揮手，“姐姐，你要去哪裏玩啊，我也要去。”她正打算轉身離去，耳畔有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
“小弟，你睡醒了啊。”秀娘笑着走過去抱起剛剛走出門外的一個小童，這小童長得非常可愛。濃眉大眼，小小的臉頰圓圓粉粉的，一見之下讓人忍不住想要捏一下。
秀娘對這小童極為疼愛，抱着他親了一口，小童伸出胖胖的小手手揉了揉還有些惺忪的睡眼，一時間更加可愛了起來。
她把小童放下，對老獵人道：“爹，讓小弟和我一起去吧。”
獵人也有些怕小孩剛剛睡醒，如果打擾到客人就不好了。又從身上摸出幾粒銅子交到女孩手裏，“到鎮上給你弟弟買點吃的。”
秀娘歡呼一聲，帶着小童雀躍着離開了。老獵人一直注視着他們離去后，有些滄桑的臉龐上露出一絲慈祥的笑容，連帶着額頭上的幾道皺紋也似乎舒展開來。
秀娘帶着弟弟走了兩個時辰的路後來到了山下的小鎮裏，她先打了兩壺酒後又和小童在鎮上逛了逛。剩下的錢給弟弟買了一雙新鞋，自己買了一小盒胭脂，一人手裏抬着一串紅艷艷的糖葫蘆后，蹦蹦跳跳地往山裡回去了。
當姐弟二人回到家時，已經到了晚飯時分，秀娘向著那個熟悉的小屋遠遠看去。卻沒有看到往日裏此時該有的裊裊炊煙，心下有些奇怪，她抱起小童小跑回到家裏，卻看到了讓她痛徹心扉的一幕。
老獵人靜靜躺在一片血泊之中，身體微微起伏眼看是撐不下去了。家裏亂糟糟一片，傢具早已經打翻，整個屋子好像被人翻找過一樣。
“啪。”秀娘手裏兩瓶酒掉在地上，她眼眶通紅，倒在老獵人身邊半抱着他的身子，口中喊了一聲：“爹！”
老獵人猶自緊閉着眼，一動不動。此時兩個身影從房間裏走出，手裏面提着一隻破舊的木箱，還在翻翻找找，正是剛才那兩個人。
那兩人看到她，臉上露出幾分驚喜之色，有些生硬的一個字一個字從嘴裏吐出，“珠子，哪裏在？出來，交。”
秀娘此時正是傷心欲絕，哪裏肯理會這兩個怪人。
那兩人見她不說話，便慢慢靠了過來。一旁小童心裏也十分害怕，緊緊的抓着秀娘的手臂。
眼看那兩人就要抓住姐弟二人，突然早已不省人事的老獵人身上閃爍起一大片霞光，隨後一顆雞蛋大小的珠子從他身體裏緩緩飄出。
那兩個人看到這顆珠子時，臉上露出了狂熱的表情，急不可耐的像老獵人身上的珠子一把抓來。
這時，異變陡生，那珠子在兩人靠近時爆發出耀眼的光芒。光芒散去已不見了姐弟二人的身影，屋子裏只剩下奄奄一息的獵人和兩個臉色難看的怪人。
兩天後，在一處廣闊的荒原上，一個瘦小的身影背着一個同樣小小的孩童正自艱難前行。
“姐姐，我餓。”小童伏在秀娘背上，聲音裏帶着哭腔。
“你再忍耐一下，等走出這裏，姐姐到鎮裏給你買蜜餞吃。”抿了抿乾裂的嘴唇，她使勁咽了咽口水，一隻手擦去額頭上的汗水，秀娘轉頭對着小童有些勉強的笑了一下。
此時秀娘又渴又餓，加之背着弟弟走了許久的路，更是累得快要抬不起腳來。
又走了一段時間后，她緩緩把背上的人放下，坐在地上微微喘息。看着這片荒蕪的平原，想到當時生死未卜的父親此刻只怕已經與自己姐弟二人生死相隔。一旁三歲的弟弟正低着頭，逗着地上一隻不知名的小蟲。
一陣又一陣的悲痛湧進心頭，她終於低聲抽泣了起來，畢竟她也才十三歲。
小童看到姐姐哭了，不明所以也跟着“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秀娘一把將弟弟抱過來，姐弟二人哭成一片。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覺得自己的眼淚都要哭幹了，忽然懷裏的弟弟被人抓了去。她立時就慌了神，手忙腳亂的伸手抓住弟弟的一隻腳，無奈她人小力衰，弟弟終是被人搶走了，的手裏只餘下弟弟的一隻小鞋。
“交出來寶珠把，死否則。”又是那種怪異的腔調，還是無路可逃了么。秀娘漠然抬頭，只見兩個高大身影正立在自己前方，手裏抓着一個掙扎着的小孩。
“姐姐！”弟弟有些痛苦的呼喊讓秀娘的心都碎了，“放開他！”她聲音冰寒到了極點，站起來朝弟弟拉去。
另外一人拿出一個奇怪的長方形盒子射出一條紫色的光線，那光線在姐弟兩人身上掃過後，那人對着同伴搖了搖頭。
“寶珠在哪裏？”他問道，“我不知道。”秀娘咬牙切齒，冷冷答道。
那兩個人對望一眼，其中一人往秀娘身後轉去。她見狀心裏有些發毛，正要跟着轉身卻已經遲了。
弟弟小小的身子被拋到高空又重重地墜落塵埃，之後便后一動也不動，這是秀娘閉上眼睛前看到的最後一幕，也是她短短的一生之中所看到的最痛徹心扉的一幕。
她緩緩閉上了雙眼，沒有絲毫生氣的蒼白臉龐上隱約看到自眼角處流行的兩行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