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雙生龍鳳
站在刻着“南城”的城門前時，凌藍終於鬆了一口氣。
方才在近空，他又遭受了心理上的折磨。
衍析像瘋了一樣地指着人們移動的頭頂興奮地喊着，看見一大片層層壘壘的灰瓦就要飛下去跑進人家的府宅里看看，凌藍崩潰地勸了她一次又一次，他感覺自己才像是被逼着來到凡界的。
終於，衍析聽了凌藍的話，大約在酉時剛過，看到沒人的空檔兒，他們現身了在了城門前。
接着，他們得找南山書院了。
“一會兒和我專心問路，不要一進入城中就丟了魂兒。”凌藍給衍析叮嚀。
衍析點頭，不斷朝城裏面張望着。
距城門近的一段街上不算繁華，街旁只有幾戶人家，來往的人很少。再往前走一段便可以看到，道路兩旁的人家門戶相對，每走一段便橫岔出一條與另一邊的街道相通的背道。有小孩子扎堆在背道不知道在玩些什麼新奇玩意兒，見大人走來便笑鬧着跑開。有幾戶人家的大門上掛着招牌，應該是在正屋擺了物件，一般在卯時、辰時便打開門做生意，凌藍和衍析進城的這個時候，正巧是他們收起貨物關鋪子的時間。
有人前腳後腳從衍析身邊經過，她就睜大了眼變換視線瞧着人家，被她盯着看的人也會驚艷而又帶着幾分惶恐地看她一眼。
背着林深的凌藍見這幅情景，忍不住抱怨道：“你再這樣獃獃愣愣的，我們何時才能找到路？這還沒到城中最繁華的中心地界，都已經這樣了……要不你來背他吧？”
衍析沒有回應凌藍，仍慢慢地邁着步子向前走。
凌藍急了，仰天大喊道：“哪位好心人可以告訴我，南山書院在何處？”
凌藍這一聲激動的長嘯把衍析驚到了，她終於停了下來。
身邊有條龍果然很危險，衍析想到此努力地穩了穩心神。
衍析正想訓凌藍，這時，一個挑着兩木桶水的老人一顛一跛地向凌藍走了過來。
“小夥子，往前再走幾步，穿過右邊那條背道，看到一個茶館後向左拐，走一段再向右穿過一個背道兒就到了。”老人語氣溫和地為凌藍指了路。
“多謝，多謝。”凌藍大喜。
老人點了點頭，沒有再停留。
凌藍目送着老人離開，得意地看了衍析一眼。
衍析故作沒看見，昂起頭，大步走了。凌藍憤憤地跟上了她……
一路上，凌藍一看到胖嘟嘟的小孩子就不停地誇可愛，衍析不禁笑他，看來他並不討厭孩子，只是對畢方比較例外。
過了一會兒，衍析到了，凌藍還沒有跟上來。
書院的門前有兩根粗柱矗立，兩扇朱紅的門上是兩個獅頭扣環。要上三個台階才能完全看到院裏正對着門的上面畫著仙鶴的照壁。敞開着的大門的上方有一塊長比寬有餘的紅底金字方形匾額，上面四個大字：南山書院。那字體是在衍析關於凡界的字的靈識里從未出現過的，獨特又氣派，很是吸引人。
正在衍析愣神之際，一道聲音從照壁後面傳來——
“殿下，殿下，您不能去，夫子已經讓文桑和鍾已在半山等着了，人可能很快就回來了！”齊猛擋在急急往出沖的伍虞身前。
“等等等，他們能等，我不行，我要去找林深！”伍虞邊吼着邊大力推開齊猛。
齊猛急忙又躬着身子拉住了伍虞的手臂：“太子，那山上盜賊猖獗，您可不要貿然前去，聖上就您一個兒子，您要是有三長兩短，聖上可怎麼辦？”
伍虞聽進去了這話，不再往出沖了。他轉念一想，對，他的父皇！
“齊猛，去我的別院吩咐他們備好馬，你速速為我騎到這兒來，我要入京請父皇遣兵包圍南山。”
齊猛放開了手，應了一聲。他保不準自己能不能攔得住太子，但這樣一來，太子起碼是安全的。
齊猛迅速跑出了書院，目不斜視的他沒有發現站在離書院大門不遠處的衍析。
伍虞接着也從照壁側邊走了出來，一跨過門檻，他就呆住了。
一身晶藍色長袍的女子在書院門前站得筆直，她額前的頭髮簡單地綰到後面，後背披散下來的墨發隨輕風微微斜飛，曲眉點染，瓊鼻美致，唇若兩瓣花，桃腮有兩處淺窩。雙眼含碧波，一眨眼就似漾開一圈漣漪。
她的脖頸極秀挺，腰細如束，顏色惹眼又沒有任何綴飾的絲袍穿在她身上一點兒也不突兀，和她白如凝脂的膚色配在一起，越發顯出一種瑰魅的奇美，恍若天人。
這世上真的有人會有這等魔力，她就遠遠地站在那裏，你只管望過一遍，眼裏就模糊了除她以外的所有他物。
伍虞的呼吸一窒，一時竟有些驚心動魄。
衍析也一動不動地盯着伍虞看，她在想着如何給眼前這個人說明來意。
衍析忽略了伍虞眼神里的意味，和多變的凌藍待久了，她已然分辨不出驚艷和驚恐的不同。
正在衍析要開口時，凌藍慢慢地走了過來：“臭鏡……衍析，你為什麼不等等我呢？”
話已經到嘴邊的凌藍一瞧見書院門口的伍虞便克制住了自己，微笑地對着衍析咬牙切齒道。
他說完便觀察起了那個呆愣在書院門前的男子。
那男子的頭髮被細細的錦帶束在頭頂，額前有個顯眼的發尖，劍眉斜飛，雖生了一雙桃花眼，眸色卻分外清朗明亮，高挺的鼻子也讓他的雙眼顯出了幾分深邃，薄唇的際線十分明顯。
即使他此時是一身灰衣，他那不同常人的貴氣還是一瞬息就能讓人感受到。
“你也是這裏的弟子吧，你認識我背上的這位嗎？”凌藍詢問伍虞。
伍虞突然定了定神，將目光投向了凌藍。
“林深，林深！林深怎麼了？”伍虞看清了凌藍背上的人後慌忙跑了過去，急切地問着凌藍。
“能否先請我回去把他放下呢？”凌藍擺動着頭示意讓他進書院裏去。
“好好好，二位跟我進去吧。”
伍虞將凌藍和衍析帶進了書院裏。
“夫子，夫子，林深回來了！”伍虞邊走邊喊着。
正堂內的千玄聞聲便急忙走出堂門，完全不似平日裏從容不迫的樣子。
“回來了便好……是受傷了嗎，這是怎麼了？”千玄不解林深為何昏睡着，還伏在別人背上。
“他只是困了，並無大礙，我可以之後再為您解釋。”凌藍想起自己在近空處及時叮嚀衍析把林深手腳上綁着的繩子解掉了，先這樣解釋着應付過去吧。
“這兩位是救他回來的人。”伍虞趕忙為千玄介紹凌藍和衍析。
千玄說了幾句多謝，凌藍笑着向夫子點頭示意問好，衍析也和凌藍做了同樣的動作。
其實凌藍面對夫子時略微有些窘，他總覺得自己暗地裏沒少竊學凡界夫子說話的語氣，但自己可從來不敢和夫子有過多的交流。
伍虞突然想起之前凌藍的請求，便又拱手對夫子說：“我這便帶他們去內院裏林深的住處。”
“快去，快去。”千玄催他。
凌藍和衍析跟着伍虞進了內院。
等伍虞將林深安頓好之後，才想起詢問衍析和凌藍關於林深遭遇了什麼的事情。
伍虞請衍析和凌藍到他房裏的圓桌旁坐下，為他們沏了壺熱茶。
對衍析，伍虞的眼睛會不由自主地瞟過去卻始終不敢逼視。所以伍虞全程努力地定睛和凌藍交談，雖說凌藍也姿容無雙，但比起衍析帶給他的震撼，還是輕微了些。
衍析並不在意，她的目光早就被花紋精美的茶杯吸引去了，她還暗自打算着回了陰夕也要在那方石几上放上同樣的茶具。
等等，她為什麼還要回陰夕？不不不，等她歸合了這兩體靈息之後，她要找那然翁解開自己的靈識之迷，她以後要四處遊歷，她要覽遍五族，她不回陰夕，她方才為何要想着回陰夕，真是惱人……衍析不斷地跟自己在心裏較勁。
與此同時，那邊凌藍已經為伍虞講述清楚了他們所見，至於怎麼救林深出來的，他只說是費了很大一番周折。
伍虞喝了一口茶，感激地看着凌藍，凌藍也對他回以微笑。
“對了，二位的衣着，竟如此相似？”伍虞不自然地朝衍析看了一眼，又匆匆把目光投向凌藍。
“咳——”正喝茶的凌藍突然被嗆到，“我們……我們，我們是雙生龍鳳！”
“雙生龍鳳？！”因凌藍的聲音極大且說出的話很是詭異，衍析便瞪大了眼疑惑地看向他。
伍虞頓覺好笑，不着痕迹地輕輕抿了抿唇，怕衍析看到。
“對，衍析，我們是雙生龍鳳啊！”凌藍不住地對着衍析點頭，示意她要與他配合。
“嗯。”衍析終於反應過來，對着伍虞點了點頭。
“那二位是從何處來？”伍虞這次是看着衍析問的。
果然被凌藍說對了，凡界生靈喜歡問這個。
“遠西。”衍析回答完就看着凌藍。
“遠西，遠西……”
遠西是荒地，怎麼可能育長出二位這樣標緻細膩的人？伍虞喃喃着沉思，不覺疑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