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呂嬌嬌回去之後便將信塞在了同一個地方，想尋個合適的時候再看，沒想到這麼一拖卻沒了時間。

沒兩日就到了兩個孩子的滿月酒，呂志明為了兩個孩子的名字跑了村裡好幾個讀書人的家裏，連王有才家都被他三不五時的光臨拜訪。

最後呂嬌嬌也不知道有沒有取得一個吉利的名字，因為此時的她已經忙成了一個陀螺。

在古代，因為缺醫少葯，嬰兒出生率很高，但同樣的，夭折率也是不低的，因此古人認為嬰兒出生后存活一個月就算是度過了一個難關，便要擺酒設宴慶祝的，當然這樣的待遇大部分是兒子才能享受的，若是有那種特別寵女兒的，也有大肆操辦的。

呂嬌嬌家可是兩個孩子，又是龍鳳胎，以呂德成和高氏寵孩子的程度，自然是不會小辦了去，呂嬌嬌打從滿月酒的前兩日便忙活起來，每日跟着李氏上上下下的收拾打點，採買主力自然是李氏，呂德成負責運輸，呂嬌嬌仗着識字，便拿了紙筆替李氏記賬。

可每日來回幾趟鎮上卻是少不了的，要用的瓜子兒花生要記着，就連要買幾根蔥李氏都要考慮半晌讓呂嬌嬌寫上去，一天下來呂嬌嬌一到房間便倒在炕上，哪裏還記得腦袋底下有封信。

到了滿月那天，呂嬌嬌更是起了個大早，準備了一大鍋雞蛋煮熟準備將它們染紅做滿月蛋，辛虧大妮有經驗，知道今兒個呂嬌嬌忙不過來，一早便過來幫忙，等兩人開始染雞蛋的時候，呂靜香也進了廚房幫忙起來。

“靜香姐！”大妮知道是呂靜香進來便抬起腦袋打招呼，這一看卻愣住了，以前呂靜香五官雖然清秀端正，卻不是一眼便叫人注意的，今兒這麼一看，呂靜香面色紅潤，皮膚也是吹彈可破，硬生生將她的容貌提升了三五分。

大妮一看便羨慕的喚了起來，“靜香姐，咋這些日子不見，我覺着你氣色越來越好了？你是不是偷偷用了啥香膏？”

呂靜香一聽便抿着嘴羞澀的笑了起來，“哪有？我可沒錢抹啥香膏。”

呂嬌嬌正低着腦袋忙活，聽見大妮這半是誇讚半是羨慕的語氣，也忍不住抬頭看了過去。

果真像是大妮說的那樣，呂靜香如今整個人由內而外的散發著愉悅的感覺，這感覺反映到臉上，便讓人覺得她氣色好。

呂嬌嬌也笑着在一旁附和道，“大妮說得對，靜香姐今兒咋恁漂亮了，要是出去準保搶了聰哥兒慧姐兒的風頭。”

呂靜香這些日子雖然同兩人經常來往，卻始終不遠不近，隔着一層距離，今兒叫兩人這麼一誇，呂靜香便發現這距離突然被拉近了許多，便心情頗好的捋了捋鬢角的碎發，笑着說道，“你們兩可真會夸人，我這幾日確實沒用啥東西，想必是心情好了，臉色也看着好多了。”

說完之後呂靜香腦海里不知為何閃過了一張臉，心中頓時塞得滿滿漲漲的，想把這種喜悅分享給所有人。

話是這樣說，呂嬌嬌卻注意到呂靜香低垂的臉上飄過一抹不自然的暗紅，說起話來也笑得甜甜蜜蜜，眼波流轉。

呂嬌嬌頓時就眯起了眼睛，總覺得這個狀態讓她相當眼熟，怎麼那麼像那天自個兒的樣子。

大妮在一旁聳了聳肩膀，嘆了一口氣，“這樣啊，可是我心情也好着呢，卻不像靜香姐這般，說來說去還是我不如靜香姐好看的緣故。”

呂靜香叫她這麼一攪和便真的臉紅起來，連忙擺手說道，“哪裏的事兒，我還覺着你比我好看呢，我娘早先便說了，你這圓臉盤子，珠圓玉潤的，還有你這身段，一看就是有福氣的。”

呂嬌嬌在一旁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若是呂靜香這話放在現代拿去夸人，人指不定立馬起來給你一大嘴巴子，從此天涯路遠，永不相見。

大妮癟了癟嘴，撲到呂嬌嬌身上撒嬌道，“嬌嬌姐，你笑啥啊？你是不是覺得靜香姐說的不對？”

呂嬌嬌連忙擺手，“哎你可注意手，別染我衣裳上了，我可沒說這話，我是見你兩擱這兒相互吹捧覺着好笑呢，早先可不是這樣。”

大妮看了看自個兒染得通紅的雙手，也緊忙伸了回去，朝呂嬌嬌吐了吐舌頭，“早先是早先，現在是現在，前兩日嬌嬌姐你不是還給我說啥人要向前看的大道理嗎？”

“不錯不錯，舉一反三，是個好苗子。”呂嬌嬌點點頭隨意讚揚了一句，便低下頭繼續鼓搗手裏的滿月蛋。

大妮知道自個兒向來說不過呂嬌嬌，也不同她再鬥嘴，反而朝呂靜香蹭了蹭，“靜香姐，大伯母這兩日可好些了，二伯父家這兩日在忙，豆腐坊都是我們同王嬸家在打理，便沒有時間去看大伯母。”

“好多了，這也多虧了嬌嬌，如今幹活做事的都沒啥問題了，只是奶和我爹總尋思着要她多在炕上休息休息。”呂靜香手上的動作一點兒不慢，一邊還回答着大妮的問題。

家裏出了變故以後，呂靜香成了家裏的頂樑柱，照顧爹娘和弟弟是她每日的功課，如今早已經不是那個傲嬌的呂靜香，做起活來嫻熟了許多，在大妮和呂嬌嬌面前也不遜色。

“那是自然，大伯父和奶說得對，那麼一場大病自然是要多休息。”大妮手裏也忙活着，三下五除二便弄好了一個雞蛋放在一旁。

呂嬌嬌卻在一旁搖了搖頭，提出另一個想法，“也不能經常休息，譬如早上也可以出來曬個太陽，走動走動，對身子的恢復也有幫助。”

呂嬌嬌算是張氏的救命恩人，她說的話呂靜香自然是聽的，可是一想到家裏的情況又有些為難的說道，“大夫也這樣說的，可自打那事之後我爹便有些謹慎，對我娘無微不至，我娘要下床我爹便立馬上去遞鞋，哪裏還能讓她到處走動，生病以來走過最遠的地方也就是你家了，還是因着聰哥兒和慧姐兒。”

其實在屋裏不只是呂德發，就是她和兩個弟弟也是膽戰心驚的，只要張氏說的話就跟聖旨一般立馬去執行，生怕張氏突然舊病複發變成當初的模樣。

呂嬌嬌一看呂靜香的模樣便明白了她的心思，便勸慰起來，“頭回我看大伯母的臉色好了許多，只怕是她病好了，你們倒生病了，還生的是心病。”

呂靜香一琢磨，覺着還真是這理，也只能苦笑了一聲，“你說的是，還真是心病。”

大妮見屋子裏的氣氛突然沉寂了下來，便連忙張羅着，“提這個幹啥，今兒可是聰哥兒慧姐兒的好日子，咱得抓緊咯。”

“大妮說得是，這天兒也不早了，待會還得做飯，是得抓緊準備。”呂靜香一聽也顧不得思量自家的事兒，緊忙站起來取了個乾淨的盆將紅雞蛋逐一放進去。

待三個姑娘把滿月蛋準備得差不離，李氏便同楊氏一道兒進了院子，楊氏低着腦袋像是在聽李氏的教訓，“嬌嬌還擱這兒幹啥，快進屋給你娘收拾收拾！待會兒見人看起來病殃殃的可咋搞。”

呂嬌嬌應了一聲這才放下手裏的事兒走出廚房，隱隱約約還聽見李氏念叨楊氏的聲兒，“你看……不說一舉得兩……老三留個繼承香火的……”

多了兩個人幫忙效率便高了許多，呂靜香同大妮緊忙升起灶火，抬了大鍋煮起飯來，李氏兩人洗菜折菜，廚房裏忙得熱火朝天，呂嬌嬌則進了高氏的產房。

高氏昨日便讓呂嬌嬌抬了溫水給她擦拭身子，一大早就為了“出窩”在屋裏準備起來。

呂家村的習俗，一般女子是在婆家坐月子的，待寶寶滿月後，嫁出門的女兒要抱着孩子回娘家串門子，這就叫“出窩”，這也是母親和孩子這一個月來的第一次出門。

呂嬌嬌進屋子的時候，高氏正在打量自己身上的衣裳，一見呂嬌嬌進來便急忙招手讓她過來，“嬌嬌，你瞅瞅我穿這身衣裳好看不，若是出去會不會叫人說我花里胡哨？”

呂嬌嬌往高氏身上一看，穿的正是當初呂德成買嬌嬌黛藍色衣料做成的衣裳，細布料子，襯得高氏白凈秀氣，弱柳扶風，一點兒也不像五個孩子的娘親。

其實說起來高氏也才二十七歲，在現代還是花一般兒的年紀，在這卻已經是步入中年了。

呂嬌嬌笑着挽起高氏的胳膊，湊到她身上說道，“哪裏花里胡哨了，娘穿着不曉得多好看呢，我瞅村裏的新媳婦在你跟前也要遜色幾分，您今兒一回高家堡，準保他們都曉得，娘擱這兒過的是好日子哩。”

“就你會說話。”高氏點了點她的腦門，又忍不住捏了捏自個兒產後還沒恢復過來的腰上的贅肉，有些躊躇的再問了一句，“這衣裳真的能行？”

呂嬌嬌用力點頭，毫不遲疑的說道，“行行行，行的不能再行了。”

見高氏一臉猶豫的扯着衣裳，半晌之後還要詢問的模樣，呂嬌嬌便緊忙轉了話題，“娘，聰哥兒和慧姐兒兩個可收拾好了？”

果然，一提到孩子高氏的心神都被吸引了過去，拉着呂嬌嬌往炕邊走過去，“收拾好了，前幾日你爹去裁了匹布，請你三嬸做了兩身衣裳給他兩，今兒穿上正好。”

聰哥兒和慧姐兒在娘胎里便餵養得好，出生之後更是有呂嬌嬌給高氏滋補，每日奶水都是充足的，兩個孩子這一個月就像脫胎換骨一般，從兩個瘦巴巴的猴子變成了兩個珠圓玉潤的小仙童，可愛得大毛兩個時常一回了家便不想回學堂，只想同兩個孩子耍。

如今兩個孩子都穿着一身石榴紅的衣裳，外頭裹着水紅色的被褥，猛一看倒是長得一模一樣，若不是慧姐兒耳垂的眼，呂嬌嬌一時間還分辨不出來。

見兩個孩子白嫩嫩像個桃子的，呂嬌嬌忍不住吧唧的親上一口。

呂嬌嬌伸手想逗弄慧姐兒，反倒讓慧姐兒給握住，孩子的手握得緊緊的，呂嬌嬌的嘴角便忍不住泛起了笑容，突然想起了什麼對高氏說道，“娘，這是聰哥兒慧姐兒第二回出屋子，上回只有家裏人還沒啥，這回請的人多了，難免有人要抱孩子，摸孩子的，娘您稍微擋着點。”

呂嬌嬌的了解里，呂家村中，她身邊的大多數人衛生情況都不達標，就連李氏這麼個麻利勤快的人也習慣了十幾日洗一次衣裳，掉到地上的東西直接塞進嘴裏，或者弄髒了手在圍裙上擦擦就行，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嬌弱，大人又慣愛逗弄，最容易感染細菌，因此她才會這麼提醒。

高氏雖然不知道呂嬌嬌的意思，可她近來已經習慣聽女兒的，甚至超過了聽自己丈夫的，也就沒有多想，點了頭就答應下來。

這邊剛說完話，村子裏交好的婦人都來了呂家，由王嬸帶着頭，收購黃豆那幾家幫襯着，挽起袖子便準備幫忙。

人多力量大，沒多久院子裏便騰了出來擺上好幾張桌椅，村子裏也陸陸續續的來了不少人，打牌的打牌，嘮嗑的嘮嗑，外頭便熱鬧起來。

呂嬌嬌估摸着時間差不離，便幫着高氏梳了個髮髻，高氏的娘家人這時也進了呂家院子。

呂嬌嬌的姥娘剛進了院子，聲兒就傳進了屋裏，“俺外孫子、外孫女呢？她姥娘來看她們了！”

呂嬌嬌的姥娘來過一回，知道高氏的產房在哪處，徑直就要往那走，李氏卻從廚房裏走了出來，用手在圍裙上蹭了蹭，“她姥娘過來了，快坐坐坐，德成他們請人去了，還沒回來！”

李氏招呼着呂嬌嬌的姥娘，一邊打量着高學智手裏拎的物件。

呂嬌嬌的姥娘是個精明的，一瞅李氏的眼神就知道她要說啥，便朗聲朝着院子裏的人說道，“今兒是我外孫子、外孫女的大日子，俺可準備了份大禮。”

她話音剛落，高學智便拎了手裏的東西遞給李氏，還特意舉得高高的好讓人瞧見，高學智和他大哥拎了活雞、饅頭、粽子、麵條，高氏的大嫂則跟在後頭拿了衣裳、帽子、鞋子、襪子等，衣裳上一件綉了虎頭，一件綉了幾朵花，一眼便叫人瞧出是給誰的。

更讓人移不開眼的，是呂嬌嬌的姥爺手裏推着兩個做工精巧的搖籃，一看便知道花費的心思不少，院子裏的人都讚歎出聲，紛紛誇讚高氏的娘家心靈手巧，禮也備得足。

李氏一見高氏的娘家給自個兒掙面子，眉頭都揚了起來，揚聲說道，“姑姑家的帽子，姨姨家的鞋，老娘家的鋪蓋搬將來，我家兩個孫兒真是好福氣，有這麼個疼人的姥娘。”

院子裏的人也跟着附和，既誇讚高氏的娘家，也稱讚呂家會尋媳婦，一下子就得了兩。

這時候人群中卻傳來了一個不合群的聲音，“我當是啥呢，也不曉得文忠他奶得意啥呢，人拿東西糊弄你呢，這金呀銀的也沒見着個，光看她家拿些見慣了物件搪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