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你的庶母
四爺聞言怔忡。他和德妃的關係一直不遠不近的處着，比陌生人強些，比十四與她母子情深又差太多。除了逢年過節、初一、十五的去請趟安，平時還沒福晉看望的多。
胡亦安何以提起此事？
回過神去看她，只見她神色自然，笑意盈盈，好似不覺她的話另有歧義。只是隨口提醒他一句莫忘孝義。
是了，她入府不久，身邊伺候的都是新人，不會有人和她提起他們母子之間的生疏，怕是有感而發了。
只是……
“爺知道了。”
胡亦安笑道：“爺是孝順之人。”
四爺頷首，轉身離去。
外面仍舊風雪交加，西院已是銀裝素裹，熊熊炭火燃燒的正屋卻溫暖明亮。身着大紅底子縷金梅花紋樣錦袍的福晉在眾多錦緞棉袍加身的妾室中言笑晏晏，大格格不斷勸阻着不安份的二阿哥，來往的丫頭太監交替穿梭，加了蓋的戲台上清麗的戲子已開始水袖翩躚，鳴鑼開嗓。
好一副熱鬧景象！
四爺到來受了眾人之禮，抬手叫起后，宴席喧鬧開場。
外頭武生跟頭翻的歡騰，流水般的丫頭太監進入西院打開保溫的食盒取出飄香的美食，一一擺放在十二張四方桌案組成的長方鋪就青色葛布的大案上。
頃刻間飯食的香味刺激味蕾，還未入座的眾人滿目驚嘆。竟十之八九都是新鮮吃食，數目之眾多，用料之繁雜，絕對是下了大工夫的。只是不符合主子爺和福晉一向的節儉。
不過，能享口欲之福，又有誰不樂意呢？
所以，待聽到四爺說落座，都滿懷雀躍之心坐下。畢竟，四爺自進了屋眼光就沒落在她們身上分毫，奪寵之心只得熄滅，轉而享受美食熱鬧。
四爺心中滿意，簡短說了兩句，便動了筷子。眾多女眷也一掃以往聚宴時的矜持，侍膳的丫頭不停的無聲走動。
外邊戲台上的曲目輪番變幻，讓人眼花繚亂，耳目一新。被美食俘獲住的眾人也能分出心神觀看一二，時不時的和身邊的人交流幾句，穿插着二阿哥不停的叫好讓人取食聲，四爺和大格格偶爾的勸阻斥責聲，福晉的安慰聲，對比以往宴席算得上熱鬧喧天。
終待飯足酒酣，鏗鏘鑼鼓改為絲竹管弦，福晉帶着孩子和妾室跪拜賀壽獻上賀禮。
福晉親手做了身內衫，二阿哥歪歪扭扭抄了首詩，大格格打了萬事如意結，眾妾室多奉上綉帕、香囊等不一而足論。就連沒坐滿兩個月月子的武格格自覺身體大好，也參加了今天的宴席，並親自綉了雙雲紋的棉襪。
落梅院的沉香早早便立在屋外廊檐下侯着這一刻，待眾人禮畢，才進屋叩拜賀壽。雙手舉起一個調花填漆的黑木方盒，外觀十分漂亮雅緻。用胡亦安的話說：送禮即送的是面子和檔次，雖說無需做到買櫝還珠的極致境地，也得做到提升禮物價值的目的。
女眷見狀都是目光閃爍，不知這胡格格獻的是何寶物？四爺搖頭笑嘆，讓蘇培盛親自接了去，旋即打開盒子把裏面的筆筒拿在手裏翻看。
圓直尊式，起三矮足。山石峽谷林立，樹木繁茂逼真。張果老頭戴帽子，身着長袍，長髯飄拂，抬頭望天，身子倒騎於驢背之上。騎下驢作前進狀，大耳直立，兩眼圓睜，埋頭向前，是一匹體壯骨健的好乘騎。
福晉瞥了眼，笑道：“這雕工着實不錯。”
四爺也笑着點頭，“半月前她還為雕朵花笨手笨腳，現如今能雕出這件筆筒是不錯。”
眾人聞言都倒吸了口氣，世間真有如此天才之人？
福晉也是嘴角微僵，轉而笑道：“胡格格自來心靈手巧。”
四爺毫不掩飾的點頭認可。
而二阿哥自四爺拿出筆筒來就眼睛不轉的盯着瞧，也是喜歡極了。就小聲開口道：“阿瑪，兒子喜歡。”以往他喜歡的東西阿瑪大多會給他，也就敢張口要。
四爺詫異，面色微沉。
大格格見狀立時呵斥二阿哥，“胡鬧，君子不奪人所好知不知道？何況是阿瑪的侍妾獻給他賀禮，你怎能討要？怎能如此的不懂事？”
二阿哥從未見姐姐如此嚴厲，頓時紅了眼，囁喏：“我喜歡那個小驢和小人……”
大格格眼神閃爍，繼而無謂道：“以後讓胡格格再刻就是，怎能長者未賜自己討要的？太不知禮數了。”
話音剛落一室寂靜，二阿哥低頭撇嘴不說話，眾人望着大格格不可思議。
四爺也瞧了眼大格格眼神深邃，抬手在二阿哥頭上揉了揉。“你若喜歡小人小動物，阿瑪那裏有套蒙古象棋，裏面有小車、小人還有馬、獅子和大象，明天阿瑪讓人拿給你好不好？”
二阿哥點點頭，又戀戀不捨的看了眼被蘇培盛裝進盒子裏的筆筒。小心問道：“那能讓胡格格給我刻套筆筒嗎？兒子喜歡。”
四爺頓住了撫摸二阿哥頭的手，旋即笑道：“待你生辰時阿瑪讓她單獨給你刻一個，畢竟……她是你的庶母，擔得起給你份賀禮。”
二阿哥聞言頓時喜笑顏開，福晉面無表情攥緊了拳，大格格卻臉色煞白緊咬着下唇低下頭顱不敢讓人發現。近些天她耳邊總是充斥着胡亦安如何如何受寵的閑言，阿瑪待她的好讓她不安。心裏總是想着她的額娘被關一個小小的格格卻被縱寵上天，更甚的是她分薄了阿瑪陪他們姐弟的時間，心裏漸起憤怨和不甘，才會脫口而出輕侮她的言語。沒承想她的阿瑪竟會親自打她的臉。
四爺恍若未覺眾人變臉，又說教了二阿哥幾句，同時也沒了樂呵的興緻。遂交待幾句福晉關於善後和明日宴請之事，便帶着大格格和二阿哥回了前院。
眾人見主子爺離席都眼色極佳的趕緊告退，福晉心中不耐也沒留她們，只讓宋氏稍後，其他人退去。
獨自留下的宋氏面色沉靜的靜待福晉吩咐。福晉並未多言，只交待敲打幾句明日待客之儀就讓人回去了。
又交待太監胡明達和幾個大丫頭各司其職帶人重置好屋內，看顧好戲台切莫被大雪壓塌，院內和各條大道上切莫積雪上凍走上去受滑。連後院膳房都讓人特意走了趟，唯恐遺漏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