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相親
只見一個身高不足168,皮膚黝黑,小肚囊微凸,穿着熒光綠圓領運動T恤和灰色休閑短褲的男人隔着鐵柵欄揮着手歡快的叫着她的名字。她朝他微微一笑,表示打過招呼了。
男人接過蘇小沫的行李放進車裏,又替她打開了副駕駛的門,伸手擋在門框頂上護着,待她坐好才從車后繞到另一邊上車。剛坐下,又遞了一瓶水過來,微笑着問:
“坐了十幾個小時的車,累吧?”
“還行。”
“你休息一下,這會兒不堵車,很快就到。”
“好。”
一路上,男人話並不多,似乎有些緊張。蘇小沫也不再說話,陌生的副駕駛上沒有閉眼休息的習慣,只好扭過頭假裝若無其事的看窗外。
從火車站到蘇小沫家裏,坐公交車不堵車四十分鐘,開車半小時。
遠遠的就看見小區門口,蘇媽,奶奶,嫂子,周阿姨,還有些什麼人站在那一邊說笑一邊朝馬路這邊張望。在所有人的注目禮下,車子駛進小區,停車,熄火。大人們笑着圍過來。兩人下車,矮個子男人從後備箱拿出行李,與眾人打招呼。
“你可回來了。”蘇媽嗔怪道
“路上不堵車把?”嫂子問道
“哎呀沫沫,好多年沒有見了。”蘇媽聞聲趕緊說:“快叫周阿姨!你還記得周阿姨嗎?”
“記得!周阿姨好。”
“哎呀呀!”周阿姨一隻手搭着蘇小沫的手臂,笑呵呵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美滋滋的說:“沫沫是越長越漂亮了!”
“這位是大周阿姨,周阿姨的姐姐。”蘇媽指着另外一位年紀大一點的婦人說。
“大周阿姨好!”
“噯,好,好,好!”婦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去家裏坐坐吧。”蘇媽對眾人說。
“我們就不去了。要搞飯吃了,不想爬樓了。”周阿姨說
“就在我家吃飯啊,還做什麼飯?”
“阿光說請你們出去吃飯,我這邊還要給童童做飯,他馬上從學校回來,就不去了。”
叫阿光的男人從後備箱裏提出大包小包在眾人的簇擁下,上了蘇小沫家的樓。
蘇媽忙着泡茶,奶奶坐在沙發上笑眯眯的問着阿光的家長里短。蘇小沫進了自己的房間,嫂子也跟了進來。
“我哥呢?”
“出去了。”
“他不回來吃飯嗎?”
“打了電話,你哥說這事兒他才不參與。”嫂子笑着說。
午飯定在南湖酒店。周阿姨名叫周小雲是蘇媽單位的同事。為人熱情,做事麻利。阿光是她的侄子,父母住在縣裏,他本人在廣州定居。這兩年嫂子身體不好,急著兒子娶媳婦抱孫子,周小雲就想到了比侄子小三歲的蘇小沫。一方面知根知底,一方面蘇小沫從小就能幹獨立,適合做老婆,只要兩人相互對眼,年底就可以舉辦婚禮。
阿光點了菜,殷勤的為蘇小沫的家人斟茶倒水。蘇媽向蘇小沫使眼色讓她倒水,她假裝沒看見,兀自坐着。阿光點了一根煙,邊吸邊與奶奶和媽媽說話,一隻手握拳在桌下輕輕捶打着大腿,吞雲吐霧的樣子讓蘇小沫皺起了眉頭。這麼些年愛慕過她的男人沒一個抽煙的,所以,抽煙的男人總是很容易給她一種素質低下的感覺。
說話間,阿光不斷給大家添茶水,蘇媽不斷的遞眼色,蘇小沫不為所動。為女士服務是男人應有的風度,她才不是什麼乖巧的小媳婦。蘇媽見狀,氣得直瞪眼。
菜上來了,蘇小沫低頭吃飯,阿光問一句就禮貌性的答一句。一頓飯下來,阿光和長輩們儼然一家人了。從飯店出來,阿光邀請蘇小沫去看電影,蘇媽一邊撮合著。蘇小沫卻為難的說:“我同學要來家裏找我有事。”
“什麼同學?你剛回來,就有同學來找你了?”
“嗯,芝芝,在火車上就約好了。”
“你說你有事,叫她後天來。”
“都約好了,她這會兒都已經在路上了。”
“那這樣吧?下午你和同學去辦事,晚上我們一起吃飯,看電影行嗎?”
“晚上還不知道有沒有空。”
“沒事,實在沒空,我們出來散散步也行。”
回到家,蘇小沫就被蘇媽和奶奶狠狠的批評了,說她沒禮貌,連水都不會倒一下。
蘇小沫不回應,心想:“又不是我要去吃飯,再說了飯桌上哪有女孩子來斟茶倒水的啊!”
蘇小沫並沒約什麼同學,反鎖房門睡覺了。晚上阿光打電話邀約,她直接不接了。周小雲打電話給蘇媽問情況,蘇媽媽十分為難的說:“可能是坐車辛苦了,同學走後就睡著了,現在還沒醒。”
掛了電話,蘇媽用鑰匙打開了房門,對躺在床上的蘇小沫沒好氣的說:“別裝了,我說你到底怎麼回事啊?”
“我現在不想戀愛。”
“哎,我說孩子,你已經不小了,馬上就22歲了。找男人要趁早知道嗎?早,你可以挑別人,晚,就是別人挑你了。阿光的母親不行了,就想找個媳婦重重喜,人家條件也蠻好的,在廣州有房有車有事業,我們與周阿姨又知根知底,你嫁過去不會吃虧。”
“不喜歡。”
“你喜歡什麼樣的啊?”
“反正我就是不喜歡。”
“嘿,別人都沒挑你,你還挑別人,你也不看看自己有什麼。”
“我有沒有什麼也看不上他,麻煩你們不要再給我介紹男朋友了。”蘇小沫生氣的說道。打小她家人就看輕她,覺得她又不漂亮,又不乖巧,脾氣又差,跟別人家的孩子比,哪哪都不如人家。
“你不要太自以為是了,有人看上就不錯了,還挑這挑那。”蘇小沫不再回話。
“明天阿光約你去逛街,你要去啊,聽到沒?”
“不去!”
“你這人到底怎麼回事?人家阿光聽說你回來,馬上請假連夜趕回來,只請到兩天假,後天就要回去了,他說你要是願意的話,可以和他一起去廣州過周末。”
蘇小沫不說話,蘇媽的臉色已經非常難看。
“哎,我說你到底要找什麼樣的啊?”
“我什麼樣的也不想找。”
“明天跟阿光去逛街啊,聽見沒?”
“我明天去沙城。”
“去沙城幹嘛?”
“有事。”
“我說蘇小沫,你要是不聽話我就不會管你的事了啊!”
“不管就不管,本來也沒管過。”蘇小沫說完起身開門去了廁所。
蘇媽搖搖頭,無可奈何的回了客廳。
第二天清晨五點,趁着家人還在睡夢中,蘇小沫提着行李箱離開了家。本想回來休息幾天,可這麼些年過去了,這個家依舊不是她的休憩處。她拖着行李箱去了人民路的早餐一條街。進了從前常去的那家店,點了一碗鹵粉,一碗湯粉,一碗米豆腐,一根油條,一個糯米雞。這麼些年就過年才回來兩三天,她太想念這些家鄉美味了。在老闆不可思議的目光下,她消滅了所有的食物,又坐了一會兒,才拖着行李上了去火車站的公交車。
昨晚在衛生間就聯繫了沙城的可可。聽說小沫要去住一段時間,可可在電話里高興得尖叫起來。她們是中學同學,是武鬥下來的死黨。這麼些年雖然南北相隔,卻從未斷掉聯繫,感情通過時間的沉澱后比在學校時更要好更深刻。
八點半,開往沙城的火車緩緩啟動,又上路了。這麼些年,想停下來卻總沒有一處落腳的地方,只能一直在路上,一直漂。電話響了,接起,蘇媽氣急敗壞的聲音直抵耳膜深處:“蘇小沫,你真去沙城了?”
“嗯。”
“要得,你這麼不聽話,你走了就再不要回來。一天到晚挑這挑那,眼睛長到頭上,也不看看自己有什麼?人家周阿姨這麼看得起你,你吃了頓飯就再不肯見面,人家阿光哪一點配不上你啊?吃個飯,水也不會給人倒一杯,你有一點修養嗎?啊?剛着家就往外跑,哪點像個女孩子啊?”
“我不好,給你丟臉了。對不起了!”
“反正我也管你不到,以後你的事我再也不會管了。”啪,電話掛斷了。
蘇媽的態度,這麼多年都沒有改變。蘇小沫抿了抿嘴,扭頭看向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