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最後一次
雲舒眼睜睜看着他向衛越之走去,心痛到無法動彈,他終於,為她失去了一切。
“楮銘!”
眼看着他被兵士押走,雲舒衝進雨中,盯着他的眼睛,堅定的說,“我也從未,後悔過。”
她從未後悔過遇到他,愛上他。
楮銘聽懂了,對着她粲然一笑,轉身離去。
一行人消失在雨幕中,姜武過來給她打傘,“郡王!我們怎麼辦?衛越之會不會都告訴皇帝。”
雲舒閉上眼睛,任雨絲沾染臉龐,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嗎?她還怕什麼呢。
“兄長?兄長...”
雲述看着她走入雨中,不管再怎麼喚,都不會回頭了。
雲舒一路無言,回到王府,沒有再管跟過來的程伯等人,徑直來到庭華閣。
她環視這裏一圈,父母的羈絆讓她這半生做了太多的錯事,也錯過了太多的人,她已經不欠雲家什麼了,獨獨對不起那個人而已。
突然她搶過燭台,一把扔在紗簾上,又拿過火把,一處一處的點燃了這暖閣。
“郡王!你幹什麼?”
“不要...你冷靜一點...”
周遭的勸阻聲她置若罔聞,像發瘋了一樣縱火,她要燒了這裏,燒掉這些過往。
王氏已經扭過臉去不忍再看,終於,將這孩子逼瘋了。
大火瞬間蔓延,華麗的紗簾,雕花的屏風,那點滴的溫情過往,還有令她窒息的桎梏,終於灰飛煙滅。
眼看着就要蔓延上屋樑,王府到處傳來喧鬧聲,程伯過來拖她,“走吧!走...燒了就算了,全燒了...”
大火照亮雲舒清冷的臉,她突然笑了,淚水卻忍不住滴落,直到今天,她才發現她錯了,她一開始都是錯的,錯得離譜,這輩子,她還沒有為自己活過。
就要拖到門口,雲舒突然瞥見那些掛起的畫,在漫天大火下竟然光彩未變,就是紙張燃盡了,母親的畫像都還清晰的映在那灰燼中。
雲舒心裏一驚,這畫像,有問題!
她狂奔進火海搶奪出幾幅畫像,才被連拖帶抱的帶出了庭華閣。
武安侯楮銘對皇帝不敬,濫用兵權,擁兵自重,一樁又一樁的罪名扣在他頭上,奪封號,收兵權,楮銘都受着,一聲不吭。
奇的是,平都外的大軍平靜得不像話,不管是派監軍來接管,還是下令卸甲,都沒有人反抗,一場兵變,就這樣消弭於無形了。
十天之後,皇帝召眾大臣於潛光殿定罪楮銘。
司馬凌一身袞冕服,威儀而貴重,看向地上的楮銘,終於有了勝利者的姿態。
掃過眾人,眼裏露出疑惑,“雲王呢?他怎麼還沒到。”
這樣重要的場合,雲舒怎麼能不到,他忤逆自己那麼多次,這回收拾完楮銘,拿下的就是他。
殿中監緩緩上前,“回陛下,已經派人去催了。”
大殿中央的楮銘,一身素服,坦坦蕩蕩的立在那,眉眼低垂,彷彿不管發生什麼,也不會引起他的半分注意。
司馬凌一拍龍椅,“再去催!”
看你還能囂張的幾時。
而此時的雲家車駕,正緩緩路過熱鬧的長街,朝宮裏而去。
車裏的雲舒閉目養神,手裏摩挲這那支簪子,今日,就是了結一切的時候了。
眼看着就要到闔定門了,“咻!”一支長箭迎面而來,直直向車內射去。
姜武抬刀一擋,躲過一擊,卻突然發現前方利箭如蝗,密密麻麻的支箭羽朝他們撲來,大吼一聲,“有刺客!保護郡王!”
雲王護衛反應也快,立刻奔過來將車駕死死圍住,與此同時的,兩邊的瓦楞上越起無數個黑衣人,手持彎刀,不管不顧的殺過來。
熱鬧的大街頓時亂成一鍋粥,尖叫聲踩踏聲此起彼伏。
雲舒伸頭出來看了一眼,看來今日,有人鐵定了心要拿她的命了。
“郡王小心!”姜武拉過她,躲過一支長箭。
這裏離宮門很近,動靜很快傳到了闔定門,今日的禁軍首領好不巧的正是中護軍袁潼,他立刻率兵前來支援。
雲家的兵甲雖厲害,可到底是適合短兵相接,刺客彷彿拿定了這一點,只有少數幾個人持刀過來擋住他們入宮的路,其餘人都蹲在兩邊的瓦楞上,窗戶邊,手持短弓,箭箭都朝着那車駕去,誓要將雲舒射成一個篩子。
眼看着中箭的人越來越多,姜武知道這樣坐以待斃下去不是辦法,前方的宮門已經被堵死了,只有往後退。
他駕起馬,不管不顧的調轉車頭,往南湖裏飛奔而去。
街邊的刺客見他要逃,收起箭快速踏上瓦楞,向前狂奔。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利箭穿破空氣帶着殺氣撲面而來,姜武手臂上中了幾箭,再也抬不起手來擋箭。
雲舒見前面是一個拐角,再過去就是個死巷子了,後面黑壓壓的刺客窮追不捨,她眼神一閃,一腳將姜武踢下了馬車,自己狠狠的抽打在馬背上,一旦走入了這死巷,他們只有死路一條,姜武根本抵擋不了這麼多刺客,沒必要,讓他陪自己一起死。
姜武滾落街邊,在一堆菜葉里翻滾幾圈才穩住身形,“殿下!”他嘶吼出聲。
眼睜睜看着載有雲舒的馬車失控般的沖入死巷子,眼球突突直跳,不!不!雲舒會死的...
馬匹進了死巷子,只能放慢腳步,後面的利箭聲越來越多,甚至能聽到刺客踏破瓦楞追來的聲音。
雲舒眼一閉,今日,只有賭一把了。
袁潼率兵狂奔而來,看到前面一瘸一拐的姜武,架住他問道,“雲王呢?”
姜武眼裏赤紅,一把推開他,“在前面,快去!快去啊!”
袁潼再也管不了那麼多,帶人直撲前面的死巷。
“禁軍在此!何人敢放肆!”
任是見慣了風浪的袁潼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撞翻的小攤,滿地狼藉,全都插滿了羽箭,長街兩側的刺客還不死不休的拉弓搭箭,無數的箭頭直撲入牆角那個小小的車駕里,就是銅牆鐵壁,這時候也會射成了篩子。
禁軍與刺客交戰在一起,他們也許是見雲王已死,陸陸續續撤退,卻被包圍而來的禁軍逼得退無可退,不過是些死士,不少人當場自刎。
血腥味撲面而來,袁潼清楚的看見,車轅上淌了一大攤鮮血,一滴滴落在地磚上,濺起血花。
他哽了一下,那是...雲王?
才趕過來的姜武發瘋一樣,撥開他們沖入那車駕,雲家的護衛才奔過來,死死圍住那一方小小的天地。
“殿下!啊!殿下!...”
姜武撕心裂肺的聲音傳來,雲家護衛們眼含熱淚,單膝跪下,雲王若死了,雲家,就完了。
只見姜武甩開車簾,抱着滿身血污的雲王出來,那刺眼的血染紅了她的朝服,讓人不忍直視,雲王竟死了,那個張牙舞爪的雲王死了,竟有天地同悲的色彩,“殿下!不會的,不會的,你不會有事的,我這就帶你回王府,不會的...!”幾百人的注視下,靜默無聲,只有姜武似自言自語般的呢喃。
他踉蹌着跪了一下,終於還是掙扎着站了起來,抱着她垮上馬,往南湖裏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