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是沐寒霜
繁華的都市裏，總有些錯綜複雜的小巷子，那裏有陽光綠茵，有小孩嬉戲。形形色色的小街道貫穿着各種小民房，那小道只容一兩個人路過。裏面住着各種各樣的人，他們都因為生活的拮据而有緣成為鄰居。
午後的陽光格外的溫暖，總有悠閑的大媽在大樹茵下三三兩兩的織着小包綉着鞋墊，聊些家常，不大不小的衚衕巷，有人笑，有人哭，還有人鬧……他們努力的生活，演繹着各自不同的人生。
“你給我說說，你昨天又沒有去上課是為什麼？老子幸苦掙錢給你去上學！你他媽都給我怎麼敗的，三天兩頭的曠課，你知不知道你學校老師叫我去說什麼……”中年男子一手拿着晾衣服的竹桿，憤怒的眼神欲要向跪在地上的女生打去又遲遲沒有動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叨叨個不停。
女生跪在地上，對於眼神木納的看向窗外，及腰的長發凌亂的披在肩上。對於父親的責罵她並沒有聽進去一字一句，初夏的天氣總是變幻無常，窗外突然飄起了細雨。
“昨天，是媽媽的生日……”寒霜輕輕的說了一句，眼神依舊望着窗外，面前的中年男人突然就沒了叨叨的語句，眼神突然暗淡了起來“唉……，是爸爸對不起你媽媽，可你也不能這麼爭氣啊！你媽媽要是知道……”
“你別說話！”女生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到鏡子前拿着梳子梳理着自己的長發，雖然已經染上了流里流氣的顏色，但她依然很愛惜。鏡子裏的寒霜眯着眼睛回憶起媽媽那時候媽媽說的話“霜兒的頭髮好漂亮，等我的寶貝長大了，媽媽給你編好多小辮子。”
棕色微卷的長發挑染着紫色，沐寒霜原本是一個及其聰明漂亮的小姑娘，卻因為幾年前母親的意外死亡性格變得叛逆。
細雨漫不經心的飄散着，父親在短暫的失神后又開始念叨起她，街坊鄰居聽聞着各種大聲的教導與赤罵紛紛搖頭。那個小衚衕的鄰居們都知道，沐寒霜小小年紀是個社會女痞子，十六歲就談戀愛被學校老師請，轉校后依舊逃課打架泡網吧泡酒吧樣樣都行。自搬到這個衚衕里的她因為性格不好，這衚衕里同齡孩子雖多，卻沒有一個朋友，也不是因為她不愛交朋友，因為鄰居的家長們都說，不準跟她玩。這種女孩子生下來就是個錯誤，這是沐寒霜在鄰居口中聽到的自己模樣。
她早已經習慣被孤立，不管是大人還是同齡人，那個在2年前唯一溫暖過的少年，最近重新遇見，但是也把她傷得一塌糊塗。
“我去上工了！你自己在家吃點東西安分點，今天就別去學校了，我幫你給老師請假。”他隨手關了廚房煤氣灶燉着骨頭湯的火，就出去了。
門外傳來街坊鄰居與他相互問好的聲音，沐寒霜始終不明白，明明就是他間接性害死母親的人，為什麼在別人面前就是一個大好人一樣。對，他彷彿是不壞，他會半夜騎着三輪車送冒着雨雪天送隔壁小孩兒去醫院，會幫孤獨老人爬樹上去救一隻小貓，甚至會幫那個喪偶幾年的寡婦換燈泡……
他不壞，可她自媽媽走後再也沒喊過他一聲“爸爸”，之前和他頂嘴鬧架是家常便飯，可是今天她並不想說一句話，沐寒霜很累，她想念媽媽。去廚房端了碗熱湯，吹了吹熱氣，喝在胃裏，這骨頭已經熬過了三頓，再沒有肉的味道，裏面的幾片冬瓜……冬瓜？這是幾天前隔巷子寡婦拿來的冬瓜吧。這寡婦真是惹人煩，沐寒霜皺眉，站起來把冬瓜湯倒在門外。不小心灑在一個抱着兩三歲孩子的婦女身上，有點尷尬，想回去拿個乾淨的帕子給她擦一下。那婦女立馬瞪着眼罵罵咧咧的吼起來“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沒看見有人啊？你眼睛瞎了？大早上觸霉頭！”
聽聞話語的瞬間，沐寒霜又回過頭來，把碗狠狠砸在那女人身上“你他媽再多說一句試試！”那婦女氣焰馬上退了下去，小聲嘀咕着“老沐怎麼生了這麼個玩意兒，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雖然小聲，但她還是聽見了，沐寒霜雙手環臂，那三歲的小娃娃正咬着小手笑眯眯的望着她，那娃娃的眼睛真好看，笑起來像閃着光。沐寒霜突然眼睛眯着，斜眼看那婦女，用慵懶且危險的聲音說道：“出門把小孩兒牽好點，免得一不小心出了點什麼不好的事。”那婦女一聽，抱孩子的手緊了些，警惕着繞着門走開了，這世上本是些欺軟怕硬的人多些。
午後陽光明媚，沐寒霜披件牛仔外套，一根黑皮筋把頭髮高高束起。對着鏡子抹了顏色鮮艷的口紅，十七歲的臉龐看起來有着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成熟。衣架上拿上小皮包，熟練的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點燃。門被她砰的一聲關掉，她叼着香煙走在小巷子裏，街坊們早已經見怪不怪了，只是她走過的路后都有人在相互的小聲嘀咕。
路過巷街十字路口，夏寡婦正在翻烤着小攤上的肉夾饃。看着像沒什麼生意，夏寡婦看着沐寒霜走過來，連忙裝了個肉夾饃“小霜啊，來吃個饃，阿姨請你吃。”
沐寒霜遲遲沒理她，夏寡婦遞給她饃的雙手顯得有些尷尬。她吸過最後一口煙，把煙頭丟在地下踩滅“夏寡婦，你三天兩頭的往我家送東西是個什麼意思，還有，別對姓沐的有什麼其他心思。”冰冷的語氣裏帶着一絲不屑“她是個風流男人，你別被他表面迷惑了，當年我媽就是……”話說到這，她頓了頓“反正別跟我們家的人太近乎，不然別怪我找人掀你攤子。”
沐寒霜一手拿過夏寡婦手裏的肉夾饃，她裝作若無其事的離開，她看得見夏寡婦有些失落的眼神，但是，那與她有何關係……
右轉后的巷子，她拿着手裏的肉夾饃緩慢的走在陽光下，這個饃的份量好像多了些，肉都快溢出紙袋。可她並不想吃，可也不知道為什麼拿下了。大榕樹下的木椅上飄着幾片落葉，隨手掃了掃坐了下來感覺有些莫名的煩躁，又抽出一根煙點了起來，似乎只有抽煙的時候心裏的煩躁才能暫時穩定。
“姐姐……”軟軟糯糯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一個穿着粉嘟嘟的小女孩站在面前。這個女娃娃仰着脖子，咬着手笑眯眯的看着她，這不是上午那中年婦女抱的那娃。她四處望了望，大人怎麼沒在身邊，這麼小的小孩兒也不怕人販子抱走了？
“姐姐……”見沐寒霜沒答應，小女孩又軟軟的喊了一聲“嗯……”沐寒霜怪異的回復了一聲，有些手足無措的掐掉了煙頭丟了很遠。她看了眼小女孩的眼睛一直盯着手裏的饃，遞在了小女孩面前“你想吃就給你。”
小女孩點了點頭“謝謝姐姐……”一點不客氣的接過，然後坐在她旁邊啃了起來。起風了，遠遠看去，大榕樹下一個少女看着一個可愛的小娃娃吃肉夾饃，女孩小臉沾着醬汁，女生幫忙擦臉的溫馨畫面。
“盈盈，我的盈盈啊！你跑哪兒去了。”一邊手裏拿着糖葫蘆串的中年婦女跑過來抱着孩子。“奶奶…姐姐給的餅好好吃。”小娃娃聲音軟萌軟萌的給她看，婦女看着已經咬了一半的肉夾饃，不顧孩子的哭鬧直接拿來丟在地下。“吃什麼吃？你這孩子，什麼人給的你就吃，萬一不幹凈吃了還不拉肚子，趕緊丟了。”
“嗚嗚……我的餅餅，奶奶壞壞……”女孩哭得很大聲，婦女把孩子抱起來，瞪着大眼睛看着沐寒霜又不敢大聲說話“你給孩子吃的東西干不幹凈？上午我不就多說了幾句，孩子這麼小，你可別對她做什麼！”
沐寒霜看着她：“饃是夏家寡婦給的，有問題你可以去找她。”說完就轉身去路邊攔了一個三輪車，上車前又補了一句“孩子是個好孩子，別在你們手上教廢了！師傅，去南門墓園。”
婦女輕輕拍打着哭鬧的孩子，滿臉鄙夷的看着她遠去的背影“老娘女兒可比你好，女流氓還跟我說怎麼教孩子，老娘還用得着你說。”當然這些話，她沒有聽見，就算聽見了，也不過笑笑而已。
到了南門墓園，沐寒霜在路邊采了一把野花，這種小野花很像小雛菊白白黃黃的加上狗尾巴草格外好看。走到最後面的一排倒數第二個墓碑，她把野花放在母親墓碑前面，意外的發現還有一把用絲帶綁過的槐花，一串一串槐花帶着絲絲香氣融入空氣中，這味道真像媽媽的味道。槐花有點蔫了，應該不是今天送來的。這是誰送的，媽媽的親人都不在這個城市，小姨嫁到了外地很久沒有回來，誰會給媽媽送花呢？難道是他？沐寒霜搖了搖頭，昨天他說他跑了一天的車，今天都沒想着拉自己來看媽媽，一定不是他，可能是別人放錯了吧。
“媽媽，我來看你了，我很好，很想念你，你在那邊還好嗎？今天我和他又吵架了，他把你生日忘記了。最近夏寡婦和沐老頭走得很近，我不喜歡那夏寡婦。還有衚衕西街家的孫女，長得還可愛”沐寒霜側身靠着墓碑坐下來，像靠在媽媽懷裏一樣的，叨叨絮絮的講着話……
不知待了多久，天色漸漸暗了起來。出了南山墓園，沐寒霜打了車去了市中心最大的KTV。漸入夜色的市中心燈紅酒綠盡顯熱鬧不凡。這時候的小巷子應該是暖燈暗光儘是暖意綿綿，沐老頭還沒回去吧，他都是凌晨回家。
“小霜，這裏！”下了車，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等她的何倩倩。何倩倩一頭酒紅色捲髮在人群中特別顯眼，她招手回應。一碰面何倩倩就隨手遞了一根細煙，沐寒霜熟練的接過點燃。
何倩倩把手搭在沐寒霜肩上，深吸了一口煙“小霜，隔壁包廂是上個星期找你麻煩的女的，我剛上廁所的時候門半開我看見了，待會兒你注意點，這裏不是學校萬一她找你麻煩。”
“今兒作東的不是易航那小子，有事他不會頂着？別想那麼多，喝酒去吧。”她抖掉煙上多餘的煙灰，朝着她們旁邊新來的男服務員拋了個媚眼。那男服務員收到眼神后立馬靦腆的低下了頭，端着302包廂何倩倩剛點的長島冰茶進跟在她們的後面。
“你可別對人家拋媚眼了，易航看見了等會兒會挖了他眼睛。”何倩倩惡狠狠的掐了下沐寒霜的屁股，也只有她敢在她身上動手動腳的了，要換作別人，分分鐘打爆頭。
“快！302和303的客人打起來了，吧枱趕緊報警！快點！關朝的保安都到二樓來！”倆人正有一搭沒一搭的開着玩笑就聽見保安隊的隊長按着對講機安排着人員。道上的服務員紛紛進去幫各個包廂緊急反鎖以免傷及其他顧客。KTV里打架是常有的事，並不影響其他客人的興緻，但做好安全措施是每個服務員培訓的必備技能。
何倩倩一聽302包廂“遭了，那女的准找事兒，易哥看不慣她！”兩人很默契的掐掉煙頭快步走向二樓。到了二樓包廂，果真是已經打了起來，酒瓶子摔得滿地都是碎片，滿包廂空氣都是帶着濃烈的酒味。
“沐寒霜！就是那個死婊子，打她。”何倩倩與沐寒霜剛進來就摔過來一個酒瓶子，還好寒霜練過格鬥術反應快拉着倩倩躲過了，倩倩被甩過來的酒瓶子碎渣飛到手背上劃了一道，血一下冒了出來。“媽的！”倩倩一口唾沫吐到地上，衝進去就和對面的人打了起來。
場面一下變得混亂起來，三兩個黃毛湊過來打兩個女孩子，沐寒霜終究是一個女孩子，一個人打三個小流氓本來還勉勉強強，結果出來個朱藝婷一把抓住沐寒霜的頭髮，一下就讓沐寒霜處於弱勢。
“嘶……”一番打鬥，沐寒霜最終被兩個黃毛按在酒桌上，嘴角帶着腥甜。朱藝婷打碎了一個酒瓶，捏着尖銳的酒瓶頭對着沐寒霜的頭部。易航和何倩倩也被人雙手架着，這次本來是來唱歌玩玩，而朱藝婷像是有備而來。
“你媽的！有什麼事你沖老子來，把沐寒霜放了！”易航掙扎着向朱藝婷怒吼。“喲喲，你給老娘閉上狗嘴，都這時候了你還想英雄救美不成。這賤人剛轉來我學校就勾引我男朋友，害得他要跟我分手！老子今天是收拾定了！”朱藝婷甩了甩手上的酒液，把酒擦在沐寒霜的臉上，沐寒霜長得可真好看！這漂亮的臉真的想讓人忍不住劃上兩刀。
正當朱藝婷想動手的時候，關朝KTV外傳來警車警報器的聲音，按住沐寒霜的兩個黃毛一聽，心裏就緊張了起來。出來打個架，可不想進派出所獃著，朱藝婷家有背景她准沒事，可自己都是些邊道小混混，當然是保命要緊。一包廂十多個混混馬上就朝外邊跑了，留下朱藝婷一個人對着包間裏的四個人。
何倩倩立馬衝上來搶了朱藝婷的酒瓶頭，並順手給了她幾巴掌。易航跑過來想要抱着被打了好幾拳的沐寒霜，沐寒霜推開他的身子示意不用，這點痛對她經常打架的人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混子們都走完了她才發現，包間角落還有那個剛開始幫她們拿長島冰茶的男服務員鼻青臉腫的坐在角落。她記得，剛剛打架的時候他也在幫忙，只是被打的多。
她走向朱藝婷，撿了地下也不知道干不幹凈的紙巾擦了擦嘴角的血“啪！”一巴掌清脆的打在朱藝婷的臉上“那男人只有你稀罕！你找我還不如去找他！”朱藝婷捂住打紅了的臉，眼裏的不甘和憤怒絲毫沒有掩飾的意思，從小到大，父母都不曾打過這一個嬌養女，居然一天內被兩女的扇耳光。
“警察來了，免不了錄口供，出去等着吧。”打架錄口供這些事，對於何倩倩是輕車熟路的了。易航看着沐寒霜眼神有些失落的走在了前面，何倩倩拉着沐寒霜準備出去。卻不料身後的朱藝婷不出聲的拿起了桌上大瓶香檳酒朝沐寒霜砸去……
“小霜！”何倩倩最先反應過來，厚玻璃酒瓶直接砸在頭上都碎了，沐寒霜應聲倒下，還不忘嘮叨兩句“媽的，真他媽疼。”血一會兒就沁紅了裏面的白T恤，血液黏着頭髮亂成了團，她的眼睛慢慢的看不見東西，意識漸漸模糊了起來，她看見從來不哭的何倩倩哭成了淚人，行動緩慢的警察終於進來了……易航抱着她輕飄飄的身體往門口跑，口裏不停的念叨着：“寒霜，你還沒答應做我女朋友呢，不準有事。我以後學會格鬥跆拳道，不會讓你受欺負！你別睡啊……”沐寒霜看着想笑，嘴角沉重卻笑不起來，易航個小犢子除了有錢，就是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