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第十一章暗潮伏魚天下絕,東閣教子世間稀
黑色鐵板上小火慢煎着兩條喜知次魚。深海魚特有的脂肪滴落,瞬間被高溫灼烤成青煙。
這種魚隱藏在太平洋沿岸水深150~200米的暗潮里,出水即死。因捕撈難度過大而導致其價格極為昂貴。
搭配金色氣泡香檳,足以釋放出喜知次魚神秘的芬芳。同時,果糖能夠去除脂肪帶來的黏膩感,為舌尖緩解壓力。
張丹慧圍着一塊月白色的餐巾,恰與米色襯衫相匹配。
食物縱然名貴,吃得次數多了,也便味同嚼蠟。更何況,海魚類食物易引發過敏,腫脹的嘴唇會令人錯過重要的事情。
喜知次魚的雙眼始終帶着漫長的絕望,從咬住魚鉤的一剎那,它註定要成為桌上的主角。嘴角若有若無的冷笑,是陰暗的海水所賦予其的獨特標誌。
它的冷笑,比起馮處長來,更容易被人接受。
馮處長今早接到通知,忽然進京開會去了。她不知道李思喆同他聊過什麼,想來昨晚的飯局未必融洽。
李思喆青紫的臂彎就是最好的佐證,整整一天,她一直撫摸着那裏,米飯也少吃了兩碗。
飯桌對面的男人用竹制長筷輕輕劃開魚身,白嫩的魚肉滲出紅色的魚皮。動作行雲流水,必是對喜知次魚的筋脈甚是了解。
男人舉止優雅,深藍色的西裝馬甲做工精細,領口用金線綉着朵鬱金香。
襯衫緊緊繃起,額下的扣子扣得一絲不苟。
汁液濺到腕錶上。他取出馬甲口袋中的方巾,緩緩擦拭着表面。銀色的歐米茄與深藍色衣袖同時出現,更顯璀璨。只可惜那隻手的背面斑痕累累,有些煞風景。
張丹慧只是靜靜地把玩着杯子。一個簡單的盛裝檸檬水的杯子,也如此細膩。
大概只有十七歲那年夏天,她會喜歡這種髮型師的裝束。
“檸檬水會加重魚腥味。你試試薄荷葉子。”男人將牛排遞給張丹慧。“神戶牛肉,別客氣。多吃點,等下我們去看電影。”
對於張丹慧來說,這不過是一次簡單的出差。可在他父親的眼裏,這是一貫的將女兒作為結識省城大人物資本的絕妙機會。
同時,女兒的年紀已不小了,幫助她尋找一份愛情,是獨斷專行的渴望。
“河豚刺身。請你放心,雖說是河豚,在頂級廚師的烹調后,不會有任何毒素。”他提起一塊河豚皮,毫不猶豫地吃下去。
張丹慧覺得,面前這個男人一定是導遊出身。每上一道菜,便要親自介紹一次,且上揚的嘴角帶着炫耀的神采。
她默不作聲。自己從來不缺錢,像這種日式與歐式風格結合的餐廳,雖價格極高,卻總讓她覺得不倫不類。她至多能將其歸位二流餐廳,同理,對面的男人,至多是二流男人。
父親大人缺少的只是競標必中的途徑而已。到了自己這個年齡,早該明白,愛情,是明碼標價。
要考慮對方的家室,所能提供的資源,甚至背後的根基。絕不可以僅僅依靠心動。馮處長,在父親眼裏,不過宵小之輩。
相親是最討厭的事,沒有之一。被至親當作魚餌的感受難以言表。自從研究生時被拆散了對子,她完全屈服於壓力,硬着頭皮趕場陪笑。
男人在服務生上菜時,故意觸碰到張丹慧的手背。在縮手的同時,她也看到了男人錢包中露出的安全套一角。
父親說過,必要的時候,要做出犧牲。
馮處長動身前,送來一個精緻盒子。她懷着欣喜打開后,發現是兩隻獼猴桃。她哭笑不得,並不能參透用意。
為了那兩隻獼猴桃,也為了自己的幸福,她決定拼一把。
檸檬水在杯中泛起漂亮的浪花,男人完成了一次別開生面的水果spa。
“程東閣,希望你放尊重些。”
男人摸到淋濕的領口,勃然大怒,反手一個耳光抽在張丹慧額上。良好的教養,在其抬手的一剎那化為烏有。
張丹慧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男人。
“我……”
二人就如此對視着,服務生愣愣的站在一旁,並不敢上前勸解。
張丹慧用餐巾包了臉,掏出一半的餐費甩在桌上,轉身直奔電梯而去。
她的臉很痛,卻又快樂着。她終於有勇氣去挑戰父親。
“張小姐!張小姐!”程東閣抓着錢包,迅速跟上。
張丹慧急忙關閉了電梯,按亮B1層停車場的按鈕,方才舒了口氣。程東閣若想從七樓快過自己到達地下,顯然不可能。
偏偏在晚飯時間,這種不可能會變成現實。每到一層,電梯便會敞開一次。待走出電梯時,程東閣分明等候已久。
他倚靠在張丹慧的車子門上,見張丹慧出現,撣了撣西裝上的灰塵。
“張小姐,何必離開得那麼快呢?”他環顧着四周,沒見有人,便迎面走上前來。
“剛剛真的不好意思,我自小練習散打,都是下意識做出的反應。”
張丹慧壓根不聽,用手提包厭惡地撥開攔在面前的程東閣。
程東閣雙臂發力,拉住張丹慧。
“張小姐,我再強調一遍,我是練習散打出身。”
“哦!那又怎樣呢?”張丹慧奮力地掙脫,無奈對方手勁太大,只能牢牢地站在原地。
程東閣再次環顧四周,確保沒有人出現。他緩緩地露出牙齒,解開了襯衫的第一顆扣子。強壯的肌肉將襯衫撐得飽滿,看得張丹慧十分噁心。
“也就是說,我想同你共度良宵,只要我不願意,你是絕對跑不了的。”
程東閣利落地扣住張丹慧的手腕,絲毫不顧她的慘叫聲。隨後,他把嘴貼在張丹慧的側臉,自上而下的蠕動。
張丹慧臉已然落滿了淚珠與汗水,幾縷髮絲黏在前額上。她一邊呼救,一邊用肘部撞擊着程東閣的腹部,卻無異於蚍蜉撼樹。
程東閣推着張丹慧,想把她硬塞進自己的路虎攬勝中。
一輛破舊的夏利車飛馳而來,遠光燈晃得二人睜不開眼。
車主在即將撞上二人時,猛地一腳剎車,急停在程東閣的攬勝車旁。
“兄弟,走不走?給我騰個位置。”車主三十歲上下年紀,赤着的上身直接罩了件嘻哈皮衣,肋骨處有明顯凹下去的痕迹。
張丹慧用力地吼着:“大哥,救救我,救救我!他要殺了我!”
程東閣反手一個耳光抽在張丹慧臉上,夏利車主疑惑地看着熱鬧。
“兄弟,沒見過教訓老婆嗎?你那破車隨便扔哪就好了,犯得着進來交停車費嗎?”
“窮——逼!”
夏利車主顯然被激怒了,殺氣騰騰地衝程東閣走來。
程東閣鄙夷地看了一眼,隨手把張丹慧推倒在地,沖夏利車主豎了豎中指。接着,瞬間變掌握拳,列開架勢。
張丹慧躺在冰涼的地面,嚇得瑟瑟發抖。瘦弱的夏利車主,又怎麼能是自幼學習散打的程東閣的對手呢?
他並沒有任何花哨,也沒有一句廢話。只是右腳劃出道漂亮的弧線,一招便將強壯的程東閣放翻。
程東閣雙手撐住地面,意圖爬起身來。但是,夏利車主並不打算給他這個機會,又是一腳踢在程東閣的臉上。
如注的鮮血淙淙流淌。憑這一腳,踢斷了程東閣的鼻樑。
車主暴怒地夾住程東閣的脖子,向牆上狠狠地撞擊。“你tm還不跑?”
張丹慧回過神來,鑽入車中,把油門直踩到底部。剛出了地下停車場,便抱住方向盤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