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入局
辰時剛過,澄和就回來了。
“主子,過了北氓山往東便是吟州。交戰地就在吟州城外,但看着像是有所防備,城牆上佈滿了弓箭手。”
“北涼的狗東西,敢情等着我們這一趟呢,看爺爺我不撕碎他們!”說著,塗鈞龍撩起袖子便要衝出去。
“老塗。”泊然朝他使了個顏色,搖了搖頭。
塗鈞龍瞄了眼趙清玄,正巧碰上趙清玄的眼神,縮了縮脖子不敢吱聲兒了。
“塗將軍,好歹你也升了主將,跟着我爹少說也有十年,怎麼還是這麼衝動呢?”
“十三年……”塗鈞龍嘟囔着。
“什麼?”趙清玄皺着眉頭,“你說什麼大聲點兒。”
“我…..沒什麼,我只想儘早把主帥接回去。”
趙清玄朝着吟州的方向望去,瞬間紅了眼圈,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裏的悲寂,嘆道,“我又何嘗不想。”
辰時一過便摸黑向著吟州城出發了,在距吟州城二里之外,趙清玄停了下來,“泊然,你帶二百人在吟州城東面埋伏,若是吟州守軍出城,屆時,你將他們往西南面圈進。”
“應知,你帶二百人去西南面,背靠北氓山,找處隱蔽的地方,待北涼守軍進入範圍,便可與泊然共同圍攻。”
“塗將軍,你帶剩下的一百人,在正南面潛伏,無令不得出。”
“那你呢?”
“我獨自前去,不到萬不得已,將士們不該為了我的私心以身犯險,若是能不費一兵一卒就把我爹帶回來豈不是兩全其美。”
“不可!你若是有所顧慮,可以,讓澄和帶那兩百人,我隨你一同去。”長應知回身尋了尋,“澄和呢?”
趙清玄不說話。
“趙清玄!”長應知第一次對趙清玄黑了臉。
塗鈞龍輕磕馬肚子,走到了趙清玄面前,道,“清玄啊,我們明白你的顧慮,但兄弟們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剩下的一百人交給季蔚,我隨你同去。”
長應知見趙清玄仍是沉默不語,有些氣急,卻又只能隱忍不發,軟語道,“清玄,無論如何你得讓我們放心,別忘了,阮娘和清一還等着你回去,切不可拿自己的命去賭,你賭不起,安平軍也賭不起,如今已失了主帥,倘若你再不握緊,安平軍怕是要交出去了。”
趙清玄輕嘆道,“罷了,塗將軍隨我去吧。”
長應知聞言,終於鬆了口氣,臉色也緩和了許多。
“巳時一到,須得就位,我與塗將軍便會動身。”
“為何要等到巳時?”塗鈞龍撓了撓頭,甚是不解。
“等待時機。”趙清玄望着北氓山方向,道“澄和會躲在山上,他箭法其准,例無虛發,只需將北涼守軍引至北氓山下,我們勝算便能再添幾分。”
雖然轉瞬即逝,但長應知仍捕捉到了趙清玄眼裏的光,不禁暗自感概,磨而不磷,涅而不緇[1],幸好,少年郎一直都在。
長應知心頭一暖,在暗處微微上揚起嘴角。
“巳時到,出發吧。”趙清玄打馬前行。
“清玄,我在北氓山等你。”長應知不禁皺起了眉頭。
趙清玄衝著他笑而不語,算是應下了。
等到了近處才發現趙彥被吊在了城牆上,趙清玄拽緊了韁繩,指節泛白,渾身發抖,嘴唇微顫,閉上了眼睛,把淚吞了回去。
塗鈞龍氣得咬着牙,“北涼這幫狗娘養的東西,今晚一個都不放過!”
趙清玄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睜開了眼睛,迅速拔出長刀向前擲去,刀刃砍斷了繩子。
“駕——!”隨即策馬飛奔而去,趙彥的屍身墜了下來,趙清玄腳蹬馬背飛身接住后,又穩穩的落在了馬背上,雙腿使勁一夾馬肚,迅速回撤。
“好!”乾淨利落的身法看的塗鈞龍激動不已,覺得渾身血液都發燙了起來,不僅僅為了趙彥更為了趙清玄,也為了安平軍未來的這位主帥。
與此同時,城門外的火架都一同燃了起來,城牆上的弓箭手蓄勢待發,北涼守軍也從兩邊圍了上來。一人騎着馬從隊伍中走了出來,譏笑道,“怎麼,大梁這是沒人了?僅憑你們兩個人就像把趙彥的屍身帶回去?簡直是痴心妄想。”
塗鈞龍眯起了眼睛,嗤之以鼻,諷道,“看今日這陣仗,北涼大軍怕不是被嚇尿過褲子吧!為了殺我們二人竟如此興師動眾,想必是傾巢而出了呀!”
為首的人看着眼生,也不像是上過戰場的,沉不住氣,塗鈞龍幾句話便把他激的臉紅脖子粗,吼道,“放你娘個屁!今日就叫你們有去無回!”
“呵!那也得讓你爺爺我瞧瞧,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塗鈞龍從腰間取下鏈子鏢[2],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甩了出去,為首的那人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直接貫穿了咽喉,那人瞪大了眼珠,痛苦的嗚咽着,從馬背上摔了下去,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便咽了氣。
吟州守軍見主將已死,開始慌亂起來,趙清玄一聲令下,泊然帶兵從東面圍了上來,季蔚則從正南面進攻,兩軍交戰之際,城牆上一聲“放!”,箭如雨下,吟州守軍頓時佔了優勢,攻勢兇猛。
“主子,你先撤,我們斷後。”泊然翻身下馬,從趙清玄手裏接過趙彥,把他往馬背上一扛,綁好后猛的一拍,馬朝着西南狂奔而去。
“要走一起走!駕——!”趙清玄拔出長刀沖了上去。
“將軍,他們攻勢太猛,我們沒辦法往西南面圈啊!”季蔚剛揮刀砍斷了接連飛過來的箭,吟州的守軍又沖了過來。
“是長將軍!”只見長應知帶軍從西南面策馬而來。
“應知,你來做什麼!”
“泊然的馬馱着主帥到了約定的地方,但我等了許久都未見你們出現,便知道肯定是脫不了身了。說好要共進退,你知道我不可能只看着。”長應知舉刀向前道,“今日註定是場硬仗,不論生死,殺個痛快!”
“殺個痛快!”
三支長箭劃破夜空,呼嘯而過,正中眉心,未作停留,又是三箭齊發,不消半刻,城牆上的弓箭手一個不留,被殺了個乾淨。
澄和踏馬而來,順勢收起了弓箭,拔出長刀,和吟州守軍廝殺起來。
安平軍扳回一城,士氣大振,將吟州守軍盡數殲滅。
趙清玄將刀擱在臂彎里擦了擦,環顧四周道,“清點一下傷亡,即刻回程。”
“清玄,你快過來。”
“何事?”趙清玄走了過去。
“這些吟州守軍為何都沒有腰牌?”
趙清玄蹲下一一查驗,“難怪,看來這些守軍都有問題。”
“何以見得?”
“按理說,就算不是北涼騎兵,也不該如此輕易的就全軍覆沒,那名主將也是,死的太過容易,而且不像是軍中之人。”
“話這麼說我老塗第一個不答應啊,我們安平軍哪個不是以一敵十,有這麼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嘛!”塗鈞龍撇了撇嘴,一臉不悅。
泊然見狀,上去就勾住了他的脖子,“酸什麼酸,你知道主子不是這麼個意思。”
“拿開、拿開!”塗鈞龍撥開泊然的手臂,“沒大沒小。”
趙清玄笑而不語,無奈的搖了搖頭,一個翻身上馬,拍了拍馬脖子道,“撤吧。”
塗鈞龍脾氣來得快走得也快,“走,去接大帥回城!”
吟州的城牆之上,有個人隱在了夜色里,冷冷的看着,直到安平軍消失在視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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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自《論語·陽貨》;[2]鏈子鏢是一種將金屬鏢頭繫於長鏈子一端製成的軟兵械之一,也作暗器。不用貼身近戰的優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