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有些回憶無法忘卻（二）
江離吃完飯很自覺的去刷碗，胡老師也就任她去。江離從小就很懂事，對於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她都會主動去做。
胡老師在客廳看着電視，看着電視上的時間顯示的是13：00整。
“阿離，你爸是送你回家才去所里的嗎？”一想到來回時間也得一個多小時呢，估計又沒有吃午飯。
江離在廚房小心的清洗碗，聽到媽媽的聲音探出頭來：“沒有，他接到報警電話了，事故就發生在遊樂場附近的太陽湖，有個女孩子要跳河輕生。”
“哎喲，哪個小女孩子這麼想不開呀？爸爸媽媽得多心疼啊！”胡老師一想到女孩跳河的場景，作為一個老師她就覺得不忍想像。
這得發生什麼事才能讓一個女孩子這樣絕望呢？
想着想着，電話突兀的響了，江離嚇了一跳，手沒拿穩，碗“啪嚓”掉了下來，摔碎了。
胡老師走過去接電話，一面還叮囑江離小心碎片別被割着。
“喂？”
“是江長安民警的家屬嗎？”
“嗯，是，怎麼了？”
江離這邊在收拾着碎片，那邊就看到媽媽一下子癱倒在地，兩眼無神。
“媽！”
大腦還來不及思考沖了過去，電話里那人還在說話。
“喂？喂？家屬你怎麼了？請快點來太陽湖這邊吧，江警官的屍體現在要送往火化場嗎？”
火化場？
有什麼東西一下子在江離腦袋裏炸開了！
為什麼那人說屍體，說什麼火化場？爸爸死了嗎？怎麼可能呢？爸爸剛剛還笑着讓她回家等他帶禮物回來呢，怎麼可能死掉？
江離難以置信，媽媽已經回過神來，她回房間拿證件，眼淚卻忍不住流，擦乾了又有，擦乾了又有。
出房間被同樣哭成淚人的女兒攔住：“媽媽，爸爸沒有死對不對？爸爸沒有死對不對？你告訴我啊媽媽，爸爸沒有死對不對！！”
聲音幾近嘶啞。
胡仁美也快要崩潰了，可是她安撫不了女兒。剛剛那個小警察說江長安見義勇為溺水身亡的那一刻，她根本不敢置再聽見什麼聲音。
天塌了！
一切都沒了！
她愛的丈夫就這麼沒了。
“阿離，走，咱們去看爸爸。”她拽着江離就要往外走，江離死活不肯動，眼淚在臉上肆意蔓延。
“媽！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要去……媽，求求你了，我不去！……”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江離那瞬間覺得自己胸口彷彿又十幾斤大石，堵得她快要窒息，快要死亡。她想就那樣死了吧，是不是死亡就是這樣的感覺？
她又想到了溺水的爸爸，那一刻他是不是也是這樣難受？是不是也沒法呼吸？可她的爸爸那麼擅長游泳，她的爸爸那麼厲害，為什麼會溺水？為什麼？
江離快要發瘋，她是被胡仁美拖着去的太陽湖。
那裏人群擁擠着，議論紛紛。
“那個警察怎麼死的？”
“說是救一個女孩子，那個女孩子坐在欄杆上要自殺！”
“哎喲，這小女孩子怎麼這麼想不開哦，這把別人的命給害慘了！”
“可不是嘛！我聽說啊，那個女孩子是H市重點高中的高三學生。”
“哎？她不是咱C市人啊？高三了，難道是壓力太大？”
“不是，聽說是早戀！”
“早戀吶！真是害人精。”
江離聽着那些人的議論，衝動湧上了大腦，此時的媽媽在詢問警察具體的情況，而她只想看到那個女孩子。
那個想死沒死掉卻害死了她老爸的女孩子！
江離想看看她究竟是怎樣活在這個世上，怎樣的不珍惜生命？
江離抓住了一個警察，滿臉淚痕的問：“叔叔，我爸爸在哪裏？那個被救得女孩在哪裏？”
那個警察正是阿良，他瞧見這個從小在警察大院裏長大的乖巧女孩哭成這麼個淚人，心頭不忍。
“離離啊，你爸爸他，哎，你要堅強啊！”他手微微一指，想說些安慰的話可又意識到現在說什麼都於事無補。
江離順着他指的方向，扒過人群去到了岸邊。
她只見到一席白布掩蓋住的那濕淋淋的軀體，她隱約可見的爸爸的身軀，還是那麼的高大，那麼的偉岸。
而那具再也無法動彈的軀體旁邊跌坐着一個瑟瑟發抖的女孩。只見她渾身濕透，海藻般捲曲的長發泡了水后濕噠噠的貼在後背上。
她一直在發抖，望着那具軀體她害怕極了。
秋天裏的風本身就微涼。她又冷又怕，坐在那裏即使裹着警察遞給她的衣服她還是感覺好冷。
眼前那個人因為她死了，她不知所措。該怎麼辦？她本來是一時衝動想一死了之的，可是當她跳進冰冷的湖水時她後悔了。她沒想過死是什麼感覺，她以為跳湖很簡單，一下子就能死掉，可是她錯了，大口大口的水嗆進她的喉嚨，她覺得窒息。
死亡太恐怖了，她撲騰着，用盡她最後的力氣求救。於是那個人跳了下來，她被人托上了岸，而那個人卻奄奄一息。
她沒有力氣再去拉那個人一把，眼看着那個人被湖水淹沒。
她那一刻離死亡那麼近，而那個救她的人用自己的死拉回了她，她覺得后怕，越想越覺得不敢面對。
抬起頭時，那個女孩子的目光凌厲，帶着質問，帶着不滿，帶着惡意。她又低下了頭。
“為什麼你要自殺？”毫無感情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江離覺得自己快要完了，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怎麼了，可是她忍不住這種幾近崩潰的情緒。
是的，現在她的父親是個英雄，無私奉獻，而她作為烈士家屬，卻只想問問那個女孩，為什麼要自尋短見？為什麼尋了短見又活了下來？
她不是個無私的人，她很自私，自私的希望此時躺在那得是那個女孩！她不管別人什麼眼光，她只想要她的爸爸活着！
活着有那麼難嗎？為什麼會有人想要放棄生命？為什麼？
江離質問着她，語氣壞到了極點。
那個女孩子開始低聲哭泣，肩膀一抽一抽，我見猶憐。
江離一點也不同情她，她同情別人，誰來同情現在的自己呢？
“你哭什麼？你有什麼好哭的？”江離拽着她的頭髮讓她抬頭看爸爸的屍體，“你好好看看，死的不是你，是我的爸爸，你看清楚好嗎？”
女孩因為吃痛而用低弱的語氣求饒：“求求你，放開我，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胡仁美處理好事情要過來看她的丈夫，卻看到江離拽着那個輕生女孩的頭髮逼問她。
流言她剛剛也聽說了，女孩子喜歡了同班的一個男生，男生不拒絕不接受，但是和其他的女孩子含糊不清，她因為嫉妒而想要以輕生來嚇唬男生。
這是早戀的危害，她作為老師怎麼會不清楚。但凡有些女孩子看不開就會如此脆弱。
可是誰也不能去怪罪她，她已經受到了懲罰了，胡仁美想着這已經是最大的代價了。
“江離！”胡仁美一聲輕呵，江離鬆開了她的頭髮，渾身都在發著抖。
這是江離第一次打女孩子，她已經情緒失控，看到媽媽那一刻便“哇”的哭出來。
“媽媽，我沒有爸爸了！我沒有爸爸了！”
而此時那個女孩子因為被湖水泡過受了風寒，暈了過去。
她的家人還沒有過來，胡仁美和江離讓警察把她送去了C市第一人民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