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惟妙惟肖

談歆笑了笑，沒有多言。

有了談歆的提點，談歡很快就將粉全部抹開。

在談歡的塗抹下，人皮有了些活人氣，只是白的過了頭，彷彿生了一場大病。

談歆拿了胭脂，往人皮上稍稍抹了一些。

人皮有了血色，與活人無異。

祁恆放下手中茶盞，目光投了過來。明德年間，畫師人屢見不鮮，尤其是災害頻發的地方，他就曾親眼所見畫屍人為屍體上妝，一個滿臉潰肉的屍體，經過畫屍人之手，變得好看許多。他認為，在畫屍人中，那人應算是技藝超群者。然而就在此時，他看到本是沒有五官的人皮，卻經過談歡一雙巧手，成了一張女子的臉。

畫眉與描唇做完后，談歡鬆了一口氣，回頭看向談歆：“爹，怎麼樣？”

“還算不錯。”談歆從衣袖中拿出一張畫，搬了把椅子放在談歡眼皮底下，將畫在椅子上鋪開放好：“現在，按照畫像里的人，將妝容做適當調整。”

畫像中的女子是柳葉彎眉，談歡畫的卻是新月眉。照着畫像，談歡認真的做着調整。

緊接着，櫻桃小口稍稍改大了些。

至於飽滿的額頭，談歡用粉加以遮蓋，額頭變得扁平了些。

至於畫像中，眼角下有一顆淚痣，談歡歪着頭看了好半天，拿着筆在人皮上試了好幾次，確定之後放才落筆。

畫屍是個細緻活兒，畫活人更是細緻活兒。畫完妝容，談歡將筆小心放進紅木箱中，甩了甩酸麻的胳膊，又將畫拿起來，對着畫好的那張臉看了又看，扭頭看着談歆問：“爹，我畫的如何？”

談歆道：“還算不錯。”

得了誇讚，談歡開心地笑了起來。跟薛靜道：“姐姐，我帶你去看看呀。”

此時薛靜心中一半是好奇，一半是心慌。長這麼大，第一次自己臉上又多了另外一張臉。她站起身，由着談歡牽着她走到梳妝鏡前。

站在銅鏡前，待薛靜看清鏡中容顏，嚇的連連後退。

“姐姐，你不喜歡這張臉么？”談歡低着頭，一張笑臉滿是委屈：“我辛辛苦苦畫了好長時間的。”

薛靜搖搖頭，語無倫次的解釋：“不是……你畫的很好，只是這張臉，這張臉……”

薛靜顫抖的伸出雙手，緩緩抬了起來，摸向令自己不可思議的那張臉。

談歆慢慢朝她走了過來，不急不緩地問：“這張臉，可是惟妙惟肖？“

薛靜狠狠點着頭：“是，我以為我就是她。談先生，你是如何做到的……又為什麼要這樣做？”

談歆道：“只為解開真相，還死者一個清白。”

寥寥幾字，卻讓薛靜眼眶紅的嚇人。她走上前，緊緊握住談歆的手：“談先生，之前是我有眼無珠，多有得罪，希望……希望你不要往心裏去。”

談歆從未與女子這般親近過，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想要抽回手，薛靜卻將它握的更緊。談歆沒有法子，只得回頭看向祁恆。

祁恆忽而開口：“薛靜姑娘，道謝的畫現在說還太遲。如果你沒法模仿陳嬌，則容易叫人看出破綻。那麼這幅妝容，即使畫的再逼真，也是無用。”

“模仿她……”薛靜慢慢鬆開談歆的手，回憶陳嬌的舉止言情，喃喃道：“她那麼溫柔，我卻非常急躁，肯定學不來的。”

談歆道：“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我……”薛靜慢慢低下了頭：“你們不明白，只要看到她的臉，我就無法做到心如止水。又談何去模仿她……”

忽然的，門從外面被推開。

幾人同時看向門口。

“如果我教你怎樣模仿她，你是不是就會擁有自信？”薛清站在門口，目光痴痴看向薛靜。

“哥……”薛靜急了：“你回去吧，我會努力的……”

談歆突然道：“讓他留下也好，他是最了解陳嬌的人。如果騙過她，就會騙過所有人。”

“可是我哥他本來就喜歡陳嬌姐，讓他看到這張臉，不是讓他更加難過么？”薛靜說完這些話，立刻轉身面着牆壁，臉色有些不好看。她心裏也明白，如今案子才是重中之重。可是這些日子裏，她眼睜睜看着薛清日漸消瘦，她心裏疼的要命。這是她哥哥，別人可以不在乎他的死活，但是她在乎……

“薛靜姑娘，薛清遠比你認為的要堅強。”談歆輕聲道：“有些傷口，也該是時候去面對。不如……就趁着這段時間，與她好好告別。”

“小妹，輕重緩急你應該心中有數。”薛清走向薛靜，板過她的身子，讓她面對着大家。

薛靜滿臉是淚，哭地像個小孩子：“以前你很溫柔的，但是自從陳嬌姐……現在你看到陳嬌姐的這張臉，你敢說沒有一點傷感么？”

薛清嘆了又嘆，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就算傷感，可那畢竟都是過去的事了。我願意試着從曾經的日子裏走出來，你願意幫我么？”

“你真的……是這樣想的？”薛靜問。

薛清：“這是自然。”

薛靜緊緊抱住薛清：“哥，我願意幫你。特別特別願意。”

談歡輕輕扯了扯談歆的衣袖，小聲道：“爹，他們兄妹關係可真好。”

聽出談歡的聲音里有幾分哭腔，談歆低頭去看，看見她眼裏帶着些淚花。談歆心下生疑，問她：“他們關係好，你該感到高興才是，為什麼要哭泣？”

談歡抬起衣袖擦掉眼淚，一張小臉都是難過：“我也不知道……”

許是看見薛靜哭，所以談歡才會跟着哭吧。到底還是個小孩子，容易受他人感染。談歆摸摸談歡的頭，俯下身子，小聲道：“別哭了，等回去……我抱着你睡。”

正憋着嘴的小人兒，立馬就停止了難過，雞啄米似的點着頭：“嗯。”

安撫好眼前的小朋友，談歆緊接着安撫薛靜，她道：“若你能做到讓薛清看不出破綻，在下向你保證，五日內，自會破了陳嬌案。”

薛靜驚道：“此言當真？”

談歆肯定道“當真。”

“一言為定。”薛靜眼中流露出恨意：“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不對。”薛清似是想起什麼，突然開口道：“陳嬌的個子比小妹高一些，若是陳嬌的熟人，定能發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