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特別

翌日天色微微亮起，談歆就早早起了身，坐在圓桌旁調製胭脂水粉。

談歡起來如廁，迷迷糊糊的瞧着談歆，哈欠連連道：“姐姐，為什麼要做水粉啊？”

談歆道：“畫妝用。”

自從談歡跟着談歆后，就沒少見她調製。可是每次只要談歆這麼祖宗，她依舊會湊上來盯住看。在談歆身邊瞧了一會兒后，談歡逐漸看出了一點名堂，她指着放在紅木盒裏的胭脂：“為什麼它跟以前有些不一樣？”

見她如此靈敏，談歆嘴角彎了彎：“哪裏不一樣。”

談歡仔細想了想之前做的胭脂，慢慢吞吞地回答：“這個顏色比上次淺好多。”

回答對了，談歆微微點頭，又問：“知道為什麼么？”

談歡老實地搖搖頭。

“因為這次要上妝的人，並不是死人。”

談歡瞪大雙眼，一臉的好奇：“對方是誰呀？”

談歆笑着捏了捏她的臉：“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什麼時候？”談歡有些急了：“從來沒有見過給活人畫妝呢。”

談歆又是一笑，將最後一盒調好的胭脂收進紅木箱找中，站起身活動一番筋骨：“要是不睡了，就跟我一起去河邊。”

昨天已經有大半天沒有跟談歆待在一起了，今天當然想時時刻刻都跟談歆黏在一起。她困的小腦袋一點一點的，為了能跟着談歆，她伸出小手拍了拍臉：“等我一會兒，我現在就去洗漱。”

說罷，立刻跑去穿衣洗漱。

談歆則走到窗邊看着東方的朝陽，今日的天很好，萬里無雲，也無風。站在二樓，她能看見不遠處的集市，此時時候尚早，商販卻已經出來了。

今日的胡庄與往日並沒有什麼不同，每個人依舊過着一日三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就連因崔焱之死而房客稀少的功成客棧，如今也陸續有客人前來。相信再過不久，功成客棧又會恢復往日興隆……而死去的人，終將被世人遺忘，被時間所遺忘。

與命案接觸的越多，談歆就越是悵然。

無論生前有多榮華，死後不過一座墳，一口棺。

有些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只能在活着的時候，好好去珍惜。比如已經故去的談琛，再比如，年紀尚小的談歡。

對於前者，她已無能為力。而後者，她卻能爭上朝夕。

思及此，談歆不禁看向正在洗臉的談歆，目光柔和，嘴角是淺淺笑意……

~~~~~~~~~~~~~~~~~~~~~~~~~~~~~~~~~~~~~~

這時出門尚早，天還有些涼意。

談歡身上多加了一件衣衫，才走幾步，她就感到熱了，正要去脫，談歆眼神一凜，她不敢胡來，只乖乖繼續穿上。

兩人才下樓，談歡一眼就看靠着窗邊而坐的祁恆，眼裏一喜，邁開小腿就要往祁恆那邊走。然而才走出一步，又把腿乖乖縮了回來。仰着小臉看向談歆：“爹，哥哥一個人坐在那裏，瞧着可憐兮兮的。我們去陪陪他吧？”

可憐？

他哪一點看着可憐了？他氣她的時候簡直是可惡至極。不過，看在他跟陸安有着不可告人的關係，她可以勉為其難的過去。她朝祁恆走了過去，談歡笑的合不攏嘴，緊緊跟在談歆身旁。

在祁恆對面入座，談歆微微一笑：“祁先生，起這麼早啊？”

“不算早。”祁恆看了眼眉梢間都帶着幾分笑意的人：“談先生，今日你似乎很開心。”

能抓住祁恆的把柄，她當然高興。如今看祁恆也覺順眼許多，其實只要祁恆不與她爭談歡，她倒也沒有那麼討厭祁恆。

“哥哥，我們等會要去河邊，你想去么？”談歡甜甜地開口。

只要能看着談歡，祁恆自然欣然前往。他如沐春風道：“想。”

話音才落，小二就將包子與清粥端了上來。

談歡趴在包子跟前聞了聞，高興道：“肉餡的。”

“趁熱吃。”祁恆溫柔道：“吃完，我們一起去河邊。”

與祁恆相處的久了，談歡越發喜歡祁恆溫柔的樣子，總覺得他身上有種熟悉的味道。好像很久很久之前，他們就應該是認識的。

從屜子裏拿着包子，談歡一邊吃，一邊坐在祁恆身旁。

祁恆臉色更是溫柔，將桌上清粥端了一碗，放在談歡跟前：“有些熱，慢慢喝。”

一有吃的，談歡就再顧不得什麼，大口大口吃着包子。

見談歡吃得正歡，談歆有些吃醋：“歡歡，好吃么？”

“好吃。”聽見談歆說話，談歡這才想談歆，伸手要去給她也拿個包子，祁恆卻先動了手，將屜子往談歆這邊推了推。

本想讓談歡對她示好的，現在反而勞煩祁恆動手，談歆多有不適，咳了一聲，不動聲色吃了起來。

這時，又聽祁恆對談歡道：“你吃你的，我來招呼你爹。”

誰要他招呼了，她自己有手有腳，難道沒他還吃不上東西了？

談歆正欲站起身端粥，祁恆卻已是將粥放到她的面前。被當今太子爺服侍，談歆饒是在淡定，此時也有些坐不住了。

她再不多言，只低頭默默喝着粥。

此時陽光甚好，又不刺眼，也無清晨那會兒的涼意。談歡吃着吃着就嘀咕着好熱，將多加的衣衫脫掉，放在一邊。

談歆這時已經吃好，遂起身將她的衣衫拿上二樓。再下來時，兩人已是到了門口。談歡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祁恆並不說話，只是往談歡身邊隨意一站。畫面卻祥和美好，他滿面溫柔，低頭看向談歡。好像周遭事物在他眼中都不存在……

是因為愧疚么，所以才會對談百般好？

可若是出於愧疚，為何在祁恆眼中，她看到更多的是疼愛，還有久別重逢后的喜悅？

談歆在扶手邊站了片刻，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也許談歡跟着娘親離開祁恆時，祁恆並不知情。等他發現人去樓空時，她們二人早已沒了下落。

倘若真是如此……若是果真如此……那麼她留談歡在身邊，對祁恆來說，豈不是對對他十分不公？

這般想着，談歆緩緩朝兩人走了過去。

聽見腳步聲，站在門口的談歡轉過身，歪着頭對談歆甜甜一笑。

這一刻，談歆突然想幼時光景，春日裏，只有談琛得了空，就會帶着她去離家不遠處的山坡上曬太陽。那時山坡上長滿了青草，中間點綴着粉色跟黃色的小花兒。坐在談琛身邊，她的視線總是被那些小花兒吸引……她想，談歡於她來說，就是那些並不起眼的花兒，縱然不起眼，對她來說卻十分特別。

至於是怎樣的特別，她卻又說不上來。

所幸這種特別，目前她還可以去擁有。

談歆走上前，揉揉談歡的頭：“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