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誆人
荀晉抬起了頭，雙目帶淚，半晌才道：“卷宗上如此詳細，談先生何必再問荀某，讓荀某再傷一回。”
談歆嘆道：“荀先生誤會在下了，卷宗儘管再詳細，可畢竟是趙縣尉想要知道的經過，對在下而言未必就是有用。”
“這……”荀晉擦去臉上的淚水：“對談先生來說，什麼事才是有用的？”
談歆很是認真的想了一番，有些為難道：“在下斷案並無章法可言，一時說不上有用無用。在下想問什麼，荀先生就告訴在下什麼，這樣在下或許會有些頭緒。”
荀晉伏在書案，雙手揉着額頭：“荀某這些日子總是渾渾噩噩，總是語無倫次，只怕倒是不但幫不上忙，反而會讓談先生多添煩惱。”
“這倒無妨，只要能幫上一二，在下也會安慰不少。”談歆道。
“安慰？”荀晉疑道：“談先生何出此言？”
談歆面不改色的誆道：“實不相瞞，在下也曾與嬌妻情投意合，只可惜嬌妻命薄，如今已是天人永隔。”
“這……這……”荀晉踟躕半晌，終是開口道：“是荀某冒昧了。”
談歆豁達一笑：“無礙，如今提及嬌妻，我已不會難過。此刻對我而言，她只不過換了活法。”
“換了活法？”荀晉以為，今日談歆前來，是為詢問陳嬌死因，然而到了現在，談歆卻對陳嬌之死隻字不提，倒是與他說起了家世……他看向談歆，不解而問：“談先生，步入黃泉，怎還能叫活着？”
談歆道：“活在心中，難道不是另一種活法么？”
荀晉愣在原地很久，活了二十餘年，第一次聽聞這樣的活法。
“荀先生若是不嫌棄，在下願將這些年來心緒變化全部告訴你。”談歆溫聲道。
荀晉呆了片刻，慢慢道：“好……”
於是談歆在荀晉對面坐下，慢慢說起了故事。
荀晉聽的認真，時而發出嘆息聲。
聽聞談歆過去也曾恩愛無疑，荀晉也想起逝去的陳嬌，一時間只有沉默。
直到一陣摳門聲響起，荀晉才從談歆的故事裏回過神來，朝門外道：“進來。”
趙管家聞聲進門，看到談歆，點了點頭，打了照面。將手中厚厚一摞賬目放到書案前，提醒荀晉：“老爺，這些賬目務必請您儘快過目。”
荀晉將其推開：“緩些時日再說，現在我沒有那樣的心思。”
趙管家面色帶了幾分難過：“這些賬目，是夫人花了好大功夫整理的。出事前一夜，夫人還在操心着這些未收回的賬……”
提到陳嬌，荀晉的神色十分動容，將賬目又拿在手中：“我看，我這就看。”
“即是如此，在下就不叨擾了。”談歆起身：“待日後我得了空，再來看你。”
荀晉連忙起身：“荀某送送談先生。”
談歆婉言拒絕：“不必勞煩，手邊賬目才是當務之急。”
荀晉拱手相送：“多謝談先生體諒。”
談歆卻是輕輕一嘆：“同是天涯淪落人……”
而後轉身朝外走去。
“趙管家，談先生對宅邸很是陌生，你前去送一送。”荀晉揉着眉心，姿態盡顯疲憊。
“是。”趙管家依言走了出去。
書齋內，荀晉低頭看着賬目，雙手緊握成拳，目光沉沉，自言自語道：“在這個時候，可容不得有半點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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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板鋪就的路上，談歆與趙管家並排而走，談歆漫不經心地與之閑談：“方才書齋中，我見你情真意切，想必夫人待你一定很好吧？”
趙管家老實道：“夫人不止待我好，待這裏所有人的都很好。先生進來時，看到門口那些燒紙錢的人了吧？所有人都是自願的，為了不耽誤手裏的活兒，我們輪番祭奠。”
談歆忽而問道：“夫人死前，可有異常行徑？”
“趙縣尉也曾問我這個事，夫人難道是真是死於非命？”趙管家緊張地問
談歆寬慰道：“別擔心，只是例行盤問，所有案子過程都是一樣。我只是心存僥倖，想問出些不一樣的東西來。”
趙管家聞言，重重的嘆了一嘆：“這恐怕要讓談先生失望了，趙縣尉來了之後，我們做下人的，都毫無保留的將實情告知，唯恐會讓夫人蒙受不白之冤。”
說著話，兩人已是走到荀生的屋子門前。屋子裏仍然傳來陣陣哭聲，聽上去比先前談歆來的時候小了許多。
趙管家道：“先生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叫您的女兒出來……”
“不必……”談歆站在門口道：“我想聽聽他們都說了什麼。”
門虛掩着，透過縫隙，談歆看見談歡與荀生正玩着拍手遊戲。荀生年紀小，反應沒有談歡靈敏，總是被談歡拍到手，許是拍的疼了，荀生撇着嘴嗚嗚地哭。
到了這個時候，談歡就拿着帕子給他擦眼淚，還出聲安慰：“別哭嘛，你集中精神，肯定能打到我的。”
荀生眼淚汪汪地瞧着談歡，眼眶裏還含着淚花：“你仗着年紀大，欺負人。”
談歡不滿他這樣說，噘了撅嘴：“不信你試試嘛？”
荀生猶猶豫豫伸出手，與她又玩了起來。
這一次，談歡有意讓他贏，反應慢了許多。荀生在拍到談歡手的那一刻，臉上有了些許笑意。
“看吧！這不是打到我了？”談歡揉揉荀生的頭：“很厲害嘛！我跟別的小朋友玩這個，從來都沒有輸過的。”
荀生吸了吸鼻子：“我很厲害？”
“嗯。”談歡大聲鼓勵他：“厲害。”
荀生搖搖談歡的袖子：“以後，你還來么？”
“當然來啊，你的嗓子都哭壞了，下回，我給你帶些治嗓子的草藥來。”說道草藥，談歡忽然想起什麼，從衣袖裏拿出一個小布袋，從裏面拿出一顆藥丸，放到荀生鼻子跟前，甜甜地道：“聞聞看，喜歡這個味道么？”
荀生嗅了嗅：“涼涼的，喜歡。”
“這是薄荷草做的。”談歡一臉驕傲：“我自己做的哦。”
“好厲害！”荀生崇拜不已。
“這有什麼，我爹才厲害呢。”談歡驕傲極了：“我爹醫術天下第一。”
荀生不甘示弱：“我爹也厲害。”
“嗯，我們的爹都厲害。”談歡摸摸他的頭，又說：“你的嗓子已經不能再哭了，這個藥丸是給大人吃的，小孩子不可以一下吃這麼多，你掰開一點點，放在嘴裏含着。記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