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十五章[08.30]
裴右安人已往外去了,口中道:「你換好衣裳就出來,我去收拾下東西。」
……
天黑之時,馬車停在了白鶴觀的山門之前。裴右安叫人通報,很快,裏面快步出來服侍遲含真的一個小道姑,引着兩人進去,行到太素館前,小道姑飛奔入內,沒片刻,只見小道姑手裏打了一盞明角燈,遲含真從門裏現身而出,迎了上來,似正要開口喚裴右安,視線忽留意到了他身旁的嘉芙,不禁微微一怔,腳步停了下來。
裴右安攜了嘉芙上去,微笑道:「今日與內子同去慈恩寺,一道回來,恰得知了遲真人的口信,便攜內子順道同來。遲真人的手書經卷,我也收到,改日我會轉呈祖母,用心了。」
遲含真的目光,終於從微笑臉的嘉芙身上收回,定了定神,道:「裴大人何須客氣,裴大人對我阿弟有救命之人,我也是偶然得知國公翁冥壽之慶,想着出家之人,無以為報,這才抄了一卷道經。大人和夫人快請進。」她說著,匆匆轉身,引兩人入內,又叫小道姑奉茶,裴右安道先去看病。
遲含真引他入內。
那孩子的氣色,比嘉芙前次看到之時,已經好了不少。裴右安替孩子仔細看了,要了太醫上次的方子,看了一眼,說問題不大,應是前次那個方子引起的脾胃失調,這回可適當增減藥味,慢慢調理,過些天應該就會好轉,太醫的方子,和自己所想一致,叫遲含真就照太醫方子抓藥便是。
遲含真目含微愧,低聲道謝,又為自己今日唐突打攪致歉。
裴右安道:「何須如何介懷?你如今雖已出家,然我依舊視你如同世妹。下回你若還有事,無論何事,自己若感無力,儘管來尋我。我不在,尋我內人亦可。她必也會傾力相助。」
嘉芙微微一怔,見裴右安看向自己,立刻反應了過來,立刻站到他的身邊,頷首笑道:「夫君所言,便是我之所想。女真人云中白鶴,品志高潔,我對你一向敬重,請不必拘泥世俗。」
遲含真定定望着嘉芙,一時竟然無言,裴右安便收了東西,帶着嘉芙,告辭離去。
遲含真送二人外出,注目他兩個背影漸漸消失,目光虛空,轉身慢慢回到自己修行的凈室,將門閉合,再也忍不住了,雙手掩面,眼淚從指縫間不絕而下。
杏黃道衫袖口從她手腕滑落,只見雪白手腕之上,赫然竟有數道用刀尖所划的猙獰傷痕。舊傷未愈,新傷又添。
本是世間不俗花,一朝零落入泥溷。
他皎若明月,志烈秋霜,世上再無第二人,如他這般君子如玉。她本瞧不起他所娶的那女子,但今夜,在那與他並肩而立的女子面前,她卻第一次深刻體察到了自己身上所藏之卑微,乃至於到了最後,竟無地自容。
他和她,才是天造地設,儷影無雙。分明早已心知肚明,他對自己並無半分綺情,卻為何連刀割體膚之痛,亦不能驅去心中魔障?
……
嘉芙和裴右安回家,已是深夜,兩人沐浴更衣過後,便上了床。
裴右安替她蓋好被子,親了親她:「你就是個貪睡貓,睡不夠就眼圈發黑,別人還以為我怎麼你了。明早還要早起的。且睡吧。」說晚,便閉上了眼睛。
嘉芙凝視着他的面龐,卻半點也不想睡。一會兒想着白天的事,一會兒想着方才一幕,心底只覺有無數話要說,再也忍不住了,朝他伸過去一雙軟軟胳膊,抱住了他的脖頸,把唇貼了過去,附到他的耳畔,低低呢喃:「大表哥,往後,你要是有什麼傷心難過的事,不要自己一個人悶在心裏,你告訴芙兒,芙兒會疼你,愛惜你的。」
裴右安原本一直稱她表妹,親近之後,隨她家人喚她阿芙,再後來,上回有次繾綣,情濃之時,見枕上芙蓉嬌面,香喘細細,弱骨輕肌,我見猶憐,猶不堪采折之態,情不自禁喚了她一聲芙兒,嘉芙聽了,在他身下愈發婉轉承歡,嬌啼不絕於耳,兩人俱是銷魂,那回之後,裴右安便一直用這愛稱來喚她了。
裴右安聽到了她這話,眼睫輕輕抖了一下,隨之睜開眼睛。
嘉芙睜大雙眸望着他,目光認真至極,見他望自己片刻,眸底仿似掠過了一絲悅色,偏唇角卻勾了一勾,看起來似在忍笑,最後竟伸手,哄孩子般地,輕輕拍着自己的后心,柔聲道:「我知道了,睡吧。」
他竟不信?或是覺得她的這話好笑?
嘉芙頓感沮喪,心裏更是不甘,鬆開環住他脖頸的雙臂,改而緊緊抓住他那隻拍撫自己的手,用力將它按了下去,加重語氣道:「大表哥,我說的都是真的!不管大表哥你如何,芙兒定會疼你,愛惜你一輩子的!」
裴右安舒眉軟眼,凝睇了嘉芙片刻,不再笑她,只低低地道:「芙兒預備如何疼大表哥?」
他聲音本就醇厚,此刻錦帳重重,低語偏濃,便似醉誘,嘉芙只覺心肝兒都發顫了,勇氣無限,爬到了他衣襟微散的胸膛之上,支肘和他對望片刻,見他喉結微翕,情不自禁,一張玉面湊了過去,香唇如蜻蜓點水,輕吻一下,道:「大表哥想芙兒做什麼,芙兒便會為大表哥做什麼。」
聲音竟鄭重異常。
裴右安惜她今日勞頓,一早出門,半夜方歸,白天在寺里想必也是片刻不得空閑,故放她早睡,卻不料,她竟不肯體察他的好意,對着他聲聲告白,情雖動人,卻話語帶稚,偏又做出一番認真的可愛模樣,本是有些惹人發笑的,偏他竟也吃了她這一套,聽的快要不能自持了,她卻還不肯停。
她越認真,便越撩人,他越發無法自己……
裴右安一怔,又感到喉結被她輕吻,腦血翻湧,彷彿「轟」的一聲,血流沖刷而過,眸底頃刻變色,卻依舊強行忍着,默默望她不語。
嘉芙立刻便感覺到了來自他身體的異樣變化,自然明白為何,又見他這般盯着自己,神色略顯古怪,心裏不禁慌臊,又有幾分懊喪。
天地良心,她方才真的沒有半點別的念頭,只是想讓他知道自己對他的無限憐惜和愛意,只怪自己人笨嘴拙,怎麼就成了撩撥他了。
嘉芙又羞又窘,面龐微微漲熱,人趴在他的胸膛上,身子不敢再亂動半分,只慌忙解釋:「大表哥你莫誤會我……」
裴右安只「唔」了一聲,眸色愈濃,頓了一頓,又啞聲道:「再親我吧!」喉結再次上下滾過。
嘉芙覺得有點看不懂他了,但想起自己方才說過的話,還是乖乖地湊了過去,再次親他喉結,聽到他喉下仿似發出一聲低低咕嚕之聲,唇要離開時,後腦一重,竟被他抬手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