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酷三三
還是一樣的那條水泥路,還是和部隊只有一牆之隔,還是一樣的校園。
可是,同學不一樣,心態不一樣,校園生活就變得不一樣。
或許是年齡的增長,或許是經驗的累計,心態的成熟,又或許是身邊的人不同,三三也變了。
在進入高中生活之前,中考成績出來她沒有榜上有名,阿群,竟然也沒有。對於三三來說,這倒是驚訝至極,反而是她的堂姐,在鎮上念書的堂姐,竟然考上了市裡第二重點高中,以至於備受村裡關注成績的三三和阿群,被討論了兩三天後就轉移到了堂姐身上。
失望,但也是笑話上的失望,希望,也只是無關自己的希望。三人的未來走向,似乎已經開始。
九月的開學向來是艷陽高照,還是那熟悉又親切的知了身聲響徹耳邊,還有老生們的竊竊私語,新生們的新鮮氣流,密碼皮箱的兩個輪子在冒熱氣的水泥路上滾動,栽植的綠化樹木都在進行蒸騰作用,悶熱的空氣讓呼吸都變得煩躁……校園裏的夏天,三三已經很熟悉,那空氣的味道,她都身心感受到。
太熟悉了。
但都是不好的回憶,那是一個人走過的小路,一個人聽的知了聲,一個人看的花開葉落,一個人聽的號角聲…
太陽太烈,回憶太苦,三三不知道是因為悶熱空氣悶到,還是憋屈孤獨的回憶刺激到,她覺得呼吸並不是很順暢,把皮箱拉到樹底下,看着人來人往腦袋放空,卻又在放空的同時莫名存在興奮感。
要告別那個懵懂無知,害羞老土的初中時代了,心智的成長,到底是可以讓自己有了些信心,在沒有知道她不堪回首的初中生活的高中部里,她或許可以開始全新的自己。
全新的自己,可以裝作有很多朋友,可以裝作有了潮流了解,可以用讀過的書充實自己也能和別人吹一吹地理歷史…深沉,在別人那裏,在書里,在深藏傲氣的骨子裏,多多少少也能學會。
總之,在別人眼裏,自己不會是一個老土的村姑剛進城,一問三不知,三教六問號,被人取笑了還以為是喜歡自己,被嫌棄了只知道捂被子哭泣的小姑娘了吧?
額頭的汗水密密麻麻,她從布包里拿出一張抽紙。
布包還是原來的布包,紙巾還是那一塊錢三包的小包劣質紙巾,但是拿出來的動作,擦汗的動作,三三卻學會了穩重,優雅,好看…
雖然我長的丑,但是我有氣質。
這就是三三因為無法改變樣貌,只能改變氣質的做法。
曾經在學校的小小圖書館看過一本已經忘了書名的書,裏面有一句話講到女主氣質:她就算不言不語,但是現在街角處,都是一種讓人難忘的,引誘人的氣質。
三三記下了,當初記載了許多心事的筆記本上,在那個黃昏凄涼的傍晚被她用正楷字體整整齊齊寫在了某一行上。有些出水嚴重的圓珠筆,為她以後的氣質,面子追求,畫上最初的一筆。
汗水濕潤了劣質的紙巾,三三握在手裏,布包掛在左肩上右手拉着皮箱繼續往前走。
自從初一那年自己家裏也跟在村裡人家的後面,開始添了最貴的家電——26寸雜牌厚底笨重,經常出現雪花收不到頻道的電視機后,三三已經慢慢的,多少懂得,多少感悟到什麼是潮流元素,什麼是增強自信心的媒介。
漂亮的衣服,漂亮的鞋子,漂亮的臉蛋,漂亮的成績,顯赫的家境…這些都可以是自信的源頭和媒介。
可是她有么?以上都沒有,那麼,手中唯一夢讓她感覺到自信,甚至有一種能氣質魅力散發的就是這個已經跟了她三年,開始有些脫漆划痕的皮箱,一隻手拖着它邁開雙腳挺直腰身一步一步往前走的感覺,真的是太棒了,就好像電視裏羨慕的女主走在大道上…
一種尊嚴一樣的存在。
三三不得不承認,她很喜歡這樣的感覺,沒有卑微的低頭和老土全身裝扮,沒有毫無資本的自卑,…沒有那種就像毫無遮蔽任別人指指點點的惡劣感覺…
虛榮心,也會是因為太自卑而開始的吧?三三把手中的紙巾隨手丟進了經過的垃圾桶,她很清楚自己已經變得很愛追求面子的人,沒有資本,就想盡辦法培養氣質,努力讓自己成為別人眼中內在美的那這種人。
一路上,她一臉冷酷,裝作真的是已經很有見識的老生,至少在別人眼裏她是經過了一個很有意義的初中。她不是一個會被人欺負看笑話的人了。
她高傲冷漠地走到了宿舍門口,這是她報名被分班后得知的宿舍處。
已經不是和初中一個區,初中部是重點,而高中部在這所學校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高中,比起阿哥在鎮上念的高中,就是環境不同,然而也正是環境不同,人生態度總會因此有些不同,這是不可否認的,人生態度,不論何時何地,環境都是其中重要原因之一。
宿舍變成了最舊的宿舍區,三棟宿舍樓,每棟五層,每層十二間,每間上下鋪總共十二張床。
三三在初中三年,從來沒有來過高中部的宿舍區,此時她仰頭三棟老舊的樓房,在每層的一路走廊上,每間宿舍門口前,已經掛起了濕噠噠的衣服,一滴一滴的水滴,在陽光折射下閃起又消失,就像斷了的水晶珠簾。
在斷了的水晶珠簾間有的學生彎着腰搬行李,有的靠着乾燥的邊上擦乾剛洗好的頭髮,有的已經開始交了新朋友,正在相互交流,臉上是三三見慣了的笑意,不關痛癢,無知無覺。
三三拖着皮箱在宿管阿姨處作了登記,繼續以為優雅的腳步穿梭成群結伴的女生中往前走。
獨自一人也要學會驕傲的孤獨。
她來到在樓梯處收起拉杆握住了皮箱中間位置的提箱把手,艱難的上了五樓,進了502。
開學前她拿着阿媽給的五塊錢進了鎮上的唯一一家理髮店剪短了頭髮,差不多齊肩。她並未紮起,在見到宿舍里已經先來正在相互說笑整理行李的舍友,她站在門口,在逆光之中揚起練習過的笑容,一手把掉落的頭髮別在耳後,一邊溫和清脆的說道:“你們好,我叫卿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