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琴聲
梁國,嘉元七年,嘉元帝元啟於江州行宮避暑二月有餘,九月上旬返都城中行至城外三里處停了下來。
“停!”元啟一手掀開了車輦的帘子大聲吼道:“都別吵!劉喜平日你耳朵最靈了,你給朕聽聽這是什麼聲音。”
行車的隊伍立即停了下來,車輦外站着的幾個侍奉太監嚇得跪在地上,周邊的侍衛和隨行的大臣也是氣都不敢喘一聲。
被叫到的太監劉喜,連滾帶爬的到了嘉元帝面前,豎著耳朵細細的聽着,面色蒼白,整個人緊張得忍不住發抖。他仔細的聽了一會心中已有了個答案,顫顫巍巍的跪着說道:“啟稟皇上,是琴聲。”
嘉元帝聽了此話點了點頭“去把撫琴的人給朕帶過來。”
劉喜行了跪拜禮道了聲奴才遵命,就站起身張望了下四周,確定了方向正邁着步子要走時,嘉元帝開口道。
“你,跟着劉喜一起去”嘉元帝掀開帘子指了指旁邊站着的一個侍衛。
那侍衛名姓秦,名越,是都城一賭徒的兒子,兩年前賭徒欠了帳,就把還未到弱冠之年的秦越送進了宮。如今秦越入宮已有兩年,今年正是他弱冠之年。出宮前才剛調任到皇上跟前,做了貼身侍衛。
秦越彎腰拱手作了個揖,就隨着劉喜一道去了。
此處是一平坦之地,左前方有一小山坡,他們便往那裏走去。
“你叫什麼名字?以前不是在正陽宮當差的吧。”劉喜擦了擦臉上剛被驚出的汗水,心道,伴君如伴虎啊,況且還是這麼一暴戾的主子。
秦越瞟了一眼臉色還有幾分蒼白的劉喜說道。
“小的秦越,兩月前才調到正陽宮當差,在這兒見過劉公公了。”
雖說劉喜是一太監,但是畢竟是皇上跟前的太監,不對他恭敬一點,得罪了他以後可保不準有好果子吃。
劉喜嗯了一聲,說道:“一會兒啊,見到了人,別管啥樣的,如果不自願跟我們走,就直接給綁了。”
秦越自是知曉皇帝的脾氣和秉性,不止秦越乃至整個皇宮,整個梁國的人都知道皇帝獨愛音律,不論是哪種樂器所演奏的曲子他都喜歡。
在宮中專門設有一別院那裏全是梁國最拔尖的樂師,這本身其實也沒什麼問題,但是皇帝這愛卻有幾分瘋魔,凡是入他耳的樂師通通都要皇宮去,當然也有抓去的,這一去倒是享受了榮華富貴,不過卻永遠不得出宮。
而且皇帝夜晚還有失眠之症,沒有藥物可治,唯有每日入睡時聽那樂聲才可去睡,但是演奏之人必須得等到皇帝熟睡才可離去,有時每天換着人,有時一個樂師連續幾天去侍奉,這都要看皇帝的意願。
而且每天下了早朝後,不論是在批奏摺,還是去哪個妃子宮中小憩都會喚樂師前來。
自皇帝在位七年,期間不知抓了多少不願的樂師,些許到了皇宮只好認命,些許受不了每日反覆不停地演奏選擇自殺,還有些許性子烈的出言頂撞被賜死。
朝中大臣一開始也有上書進諫之人,說是沉迷於此,怕是不妥,恐會玩物喪志,結果導致龍顏大怒,有的降職,有的挨了板子,還有的直接被賜死了,從此就沒人敢在冒死進諫了。
看來這次又有人要遭殃了。秦越在這也只能為這些樂師惋惜,只能說他們生不逢時,遇到了這麼一位君王。
上了小山坡,劉喜和秦越就看到了一處石瓦房,外面用半圈木柵欄連着石瓦房圍成了一小院子。
琴聲現在彷彿就在耳邊,劉喜躡手躡腳小心翼翼的進了院子,站在門外,正準備推門而進,卻被秦越一把拉住了。
秦越被琴聲給深深吸引住了,他不知道這首曲子叫什麼,他也從未聽懂過這些音律的東西。
但是現在這首曲子卻讓他十分的心曠神怡,他不自覺的揚起了嘴角,更怕劉喜一進去破壞了這美妙的旋律,下意識拉住了劉喜。
劉喜不解的看了一眼秦越,啪的一下拍開了秦越的手,推門就進去了。
秦越回過了神,皺了皺眉,心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房內一束着發,身襲青衣長衫面目清秀俊郎的男子坐在古琴前,正彈至高潮極興部分,整個人都投入了其中,突然的開門聲打斷了他的彈奏。
男子一臉茫然的看着來人。
“你們是何人?來這兒有什麼事?”
幾下打量了劉喜和秦越,兩人的裝扮讓他立馬認出了他們的身份。
“我乃當今皇上的貼身太監劉喜,皇上回宮路過此地,被你的琴聲所吸引,特派我來帶你去面聖。”
劉喜二話不說立馬亮出了身份。
秦越心裏默默的嘆了口氣,上前做了個請的姿勢。
男子暗自握緊了拳頭,沒想到自己如此小心謹慎,還尋了這麼一偏僻的地方,竟然還是沒躲過。
男子姓宋,名易,表字懷秋。家住濱城,自小喜愛古琴,五歲學琴如今已有十三年,三年前家中父母雙雙染病去世,他就離開了濱城四處遊歷,上月才來到都城。
來都城前就有友人萬般囑託,千萬不要在都城隨意彈奏,怕引來無妄之災,因此他特意找了這個地方暫住,沒想到最後還是撞上了,自幼學琴,他只願給懂琴,愛琴的人彈奏,自是不願為這暴戾恣睢的帝王彈奏。
宋易嘆了口氣無奈站起身。劉喜見狀急忙叫秦越拿琴,自己領着宋懷秋出了門。
秦越拿着琴走在他們身後,就聽到劉喜對宋易說道。
“公子姓氏名誰呀?”
宋易淡淡的回了一句“在下宋易。”
劉喜自是看的出來宋易不情願的樣子,開口說道“宋公子,一會兒見了皇上,什麼不該說,不該做的你應該知道吧,可別說錯了話,那時皇上降罪於你可沒人救得了你。”這話可以說是三分提醒,七分警醒。
宋易皺了皺眉頭,最終也沒說什麼,只是默默的跟着劉喜走,下了山坡,看到了長長的隊伍,中間有一金黃色的車輦,皇上應該就在那裏了。
秦越看着宋易有些微微顫抖的肩膀和緊握的雙手,心想道,可別出什麼亂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