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西市命案
第1章西市命案
“簡直荒唐!胡鬧!這件事豈是隨便抓個胡人就能搪塞過去的,他腦子讓狗吃了?地方凡死刑案件需送大理寺複查,到時候我看他怎麼收場。”
“主人說的是,可如果在大理寺複查前人就死了呢?”
低垂着頭的灰袍男子臉上掛着諂媚的笑,只要人死了,還不是由他們說了算,只要把這件事抹平,他們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你以為那幫蠻夷是好對付的,這件事了了,還有別的事,通敵之名一旦冠上,想擺脫,難。”
屋內好一陣安靜,躲在花叢里的女人渾身忍不住抖動起來,通敵?無論這通的是哪個敵,一旦被揭發,可都是死罪啊,沒想到不過是來端個茶點,竟能聽到這麼駭人的秘密。
她蜷縮在花叢里一動不敢動,一時間內心驚濤駭浪,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絕不能毀在這裏。
“誰!”
屋裏突然有了動靜,女人下意識想跑,還沒跑出兩步,眼前已經站着一個人,那人微微垂着眸子看她,臉上的笑和往日裏一樣溫潤如玉,但看在她眼裏,卻沒來由感到恐懼。
“不”
一個字尚未完全出口,一條繩子便套在了她脖子上,白皙的脖子很快勒出了紅痕。
女人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的掙扎着,喉嚨里發出咯咯的聲響,不一會兒,手腳便無力的耷拉下去,再無聲息。
大唐開元十一年冬。
繁華富庶的長安下起了零零星星的雨雪,放生池早前結的薄冰被這雨雪打濕、打散,露出下面幽幽的水色和一具漂浮在水中的屍體。
西市裡此時一片混亂,一大早前來辦事的不少人圍着放生池指指點點,安長月和兄長葉雲深趴在橋欄上饒有興緻的看遠處亂成一片的現場。
少頃,安長月歪着頭問身邊同樣看熱鬧的老嫗,道,“阿婆,那什麼情況啊?”
老嫗側頭看了他一眼,見是倆俊朗少年模樣的,便搖頭嘆息道,“誰知道呢,一大早過來做工就看到了,聽說是大官家裏的,也不知道得罪了誰,大冷天被人扔到水裏了,看着怪可憐的。”
“大官家裏的?”安長月噝了一聲點點下巴,盯着被一群官差拖上岸的女屍,她身上衣料確實非一般人家能用的起的,最重要的是她隱約看到屍體衣襟上似乎有個什麼字,她看着十分眼熟。
兩人正聚精會神的看着,餘光不經意看到一個中年男人疾步朝撈上屍體那邊過去,葉雲深先眨着眼睛自言自語道:“紫袍、金玉帶十三銬、三梁冠、金飾魚袋再加上象牙笏,從三品且出現在大理寺督辦的案子現場,原來這就是大理寺卿。”
阿娘教他和阿月辨認大唐官員品級的時候他十分不以為然,他們一家遠在西域,幹什麼要學這些沒用的東西,沒想到今天還就派上用場了。
下意識摸了摸手腕上的串子,葉雲深拍了拍還看的起勁兒的妹妹,兩人一前一後往外走,一大早就遇見這種事,看着被泡的白白胖胖的屍體,看的肚子都餓了。
踱步到一處街邊小攤,葉雲深招手要了一碗粥,就着小菜一點一點慢慢吃起來。
“阿月,看出什麼了沒?”葉雲深一邊吃一邊問咬着油條的安長月,她正吃的起勁兒,被兄長問話,也只是停了片刻,便繼續用力把油條咬斷,才鼓着腮幫子說,“沒看出什麼,但這個人衣領上的那個字兒很奇怪,我總覺得在哪裏見過。”
葉雲深啊了一聲,做出一副努力回想的樣子,被安長月撇嘴打斷,“得了吧,哥哥你的腦子都用在學武上了,這種事情你不擅長的。”
頓了頓繼續道,“你還記得咱們剛到長安進的那家酒樓不?”
葉雲深嗯了一聲,問她怎麼了。安長月用手腕捧起碗喝了一口熱粥,若有所思的說,“那支釵子上的字,跟放生池那個人衣襟上的字,很像。”
“你是說兇手?”葉雲深有點興奮,自家妹妹越來越厲害了,這麼快就知道兇手是誰了。
安長月不吝嗇的給了自家兄長一個白眼,“不是,只是覺得應該有所聯繫,不過這件事不急,我們倆的事兒比較急,再拖下去,通緝令都能貼到長安城了。”
兄妹倆對視一眼,無奈的垂頭默默喝粥,長途跋涉不遠萬里來到大唐,沒想到屁股還沒坐熱呢,就先把大牢熟悉了一遍,這都叫什麼事兒。
此時正是晨光正好,攤子上陸陸續續坐了七八個客人,一位中年商人模樣的男人正小聲說著自己遇到的奇事,“哎喲,許州那地界兒最近亂的很,聽聞許州刺史家的家奴,狀告主人王喬與中山郡公勾結謀反,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吶。”
男人此話一出,攤子上所有人都噤了聲,不約而同朝四周看了看,這才壓低了聲音問,“真的假的?中山郡公不就是王晙嗎,老將軍了,為咱大唐可是鞠躬盡瘁的人,不能夠吧。”
中年男人搖頭說不知道,他也是聽說,如今許州人人自危,生怕自己卷進這樁案子裏,刺史和中山郡公還沒被判下,他們就先丟了性命。
安長月聽的皺眉,原以為這中年商人會提及他們那個案子,卻原來還有比那更大的。
謀反?那家奴是要置人於死地呀,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奇怪,謀反是大事,怎麼會告知一個小小家奴?
想着想着不由輕嘆一聲,怪不得阿娘不想他們兄妹到中原,人心之詭詐確實非西域能比,不過短短半月時間,接連遇上兩起命案,且細看之下皆是蹊蹺非常。
如今再想許州被抓的情景,越想越覺得是預謀,那幫人根本無所謂抓了誰,只需要一個替罪羔羊罷了。
如果沒猜錯,這案子也經不起刑部及大理寺複查,匆忙之下抓來的人,肯定破綻百出,一旦長安去了人核查,豈不是立刻就要露底。
那麼要想圓謊,最好的辦法是所謂兇手永遠無法開口說話,只要兇手閉嘴,他們大可以隨意編排,反正死無對證,就算大理寺存疑也無可奈何。
他們兄妹這是走的什麼狗屎運,才到沒多久就遇上這種事,多半是在西域‘作威作福’到神人共憤了。
“結賬。”安長月撇了撇嘴,示意葉雲深給錢,然後故作深沉的背着手晃晃悠悠的往東街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