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算計
謝雲亭想到今日種種,只覺的頗為玄幻。
陛下召見已然是罕有,不過,也不算奇怪就是。
他進宮才曉得,比不止他一人,幾位上峰也是在的。畢竟,也是有緊急的公務,也不單單會只宣召他一人。
一切都那麼正常,只是,臨出門的時候卻生出了變故。
當時大理寺幾位大人一同告退,就聽身後突然傳來陛下的聲音。
“聽聞,謝卿有一千金?”
只此一句,卻足以讓謝雲亭立刻汗濕了背脊,他當時囁嚅嘴角,感覺有什麼掐住自己的脖子,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不過很顯然,陛下也沒指望他說什麼,反而是平靜的笑了一下,擺擺手,示意他們出去。
很平靜。
然而越是平靜,越是恐怖。
他蹙眉,緊張的呢喃:“好端端,陛下怎麼會提起阿瓷呢!如何會提起呢?”
謝雲亭緊張,宋氏更緊張。
如此別有深意,若說無事,哪裏是尋常?
她不知如何是好,低語:“這可如何是好!天家是什麼意思啊!”
宋氏一時慌亂,直接捏住了謝雲亭的肩膀。
謝雲亭:“哎!”
他汗絲兒落下,低語:“媳婦兒輕點。”
他媳婦兒勁大,他又頗為文弱,竟是受不住。
宋氏趕忙:“我看看,是我不好。我就是……”
不等說完就被謝雲亭拉住手,他制止道:“我知曉你是急了。”
這可事關他們閨女,如何不急?
夫妻二人一時間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謝雲亭慣常都是溫和卻有主意的,他更勝於謝雲方,幾乎是謝家的主心骨,但是這個時候竟是不知說什麼才是。
眼看三更天的鑼鼓敲響,他嘆息一聲,說道:“早早休息吧。我明日還有重要公務。”
想到閨女,又道:“至於阿瓷,且走且看。許是我們想多了。而且陛下這三五年越發的淡定,也不太沉溺於女子之事。也可能是為兩位皇子相看?畢竟,兩位皇子的年歲,配阿瓷也是合適的。”
話雖如此,謝雲亭自己卻不怎麼相信的。
如說配皇子,他們家的身份又差了些。
不過卻足以安撫住宋氏,他低語:“走吧。”
這麼久沒見,夫妻二人本是該耳鬢廝磨一番,只可惜被皇帝這麼一句話搞的,兩人倒全然沒什麼心思,只心事重重睡下。
謝雲亭夫妻沒有休息好,謝瓷倒是睡得安穩,因着她昨日有些發熱,又受驚,宋氏倒是沒有將她喚起。
謝瓷生生睡到中午才起來。
韻竹端着水進門,伺候她洗漱,不多時,謝瓷就從一個小花貓變成一個水靈靈的小姑娘了。
她歪頭問道:“哥哥在家么?”
韻竹搖頭:“不在的,他一大早就去書院了。”
謝瓷淺笑:“要不哥哥怎麼會是鹿鳴書院第一公子呢!只說這好讀書的勁兒就知道他付出多少心思了。”
這話可不假,雖然謝家不是什麼高門大戶,但是謝言卻仍是以才學兼備被稱為鹿鳴書院第一公子,可見實力。
謝瓷又道:“哥哥這般喜歡讀書,我也不能落後。”
話是這麼說,謝瓷用過膳就去了書房。
“韻竹,幫我找一下之前練狂草拿的那疊紙。”
韻竹動作颯塊,立刻翻找,不過卻道:“小姐,您不是說那是市面上最便宜的紙嗎?”
謝瓷:“就要那個。”
隨處可見又便宜,這才查都查不到,沒有任何指向性呢。
“墨也要最差的。”
韻竹記性好,很快找到,又替謝瓷研墨,隨後退出了門。
謝瓷眼看韻竹走了,抹平了智障,左手提筆:“嘿嘿,今天就模仿一下周勉之先生的字好了。”
這位周先生是什麼人呢?
六年前的金榜第四名,現任江南鹽運司副使。
讀書人,有才華,所著的書也不算差。
但是有時候真是給你打開一扇窗,門肯定就關的死死得了。沒道理你處處都好啊!所以周勉之有才華,但是卻也有致命的缺點——好色。
如果不是這壞毛病,以他的才華和能力,決計不會是現在的位置。
當然,好色的人也很多,也不是人人都搞成他這樣,主要是他還有一個問題,不要臉。
很不要臉。
睡了人家姑娘,還要給人家畫一幅畫,寫一副淫詞艷曲。
這就是下賤了。
正是因此,這等品行,還留着做官,也算是陛下不拘小節了。
當然,龍椅上那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
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和下流好色痞子,很難說誰更壞。
謝瓷模仿周勉之的字,書寫起來:四年前,細雨繽紛,宅門避雨,得遇一個婀娜女子,肌膚勝雪,眉如黛發如絲,頗具已故京中美人梁媛媛姿態。更妙在,美女預言吾前途如何。當時以玩笑言,今朝又看,竟是言中,想來莫不是仙子……
開頭尚且正經敘述,後期便胡言起來,雲呀雨呀,頗具周勉之風格。
寫到最後,謝瓷感慨:“果然讀書有用啊。”
寺廟三年,她仍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不過勝在讀書多,各種書,正的雜的,應有盡有。
沒事兒閑着模仿別人自己,也是謝瓷的樂趣之一。
雖然不能說十分相似,七八成是有的。
而謝瓷也相信,依照兩位皇子的功力,並不能看出這是假的。
畢竟,他們沒事兒也不會研究別人的字。而且,後面這些不堪入目的言語足以讓人警惕心降低。
這張紙,她下了兩個鉤子,而這兩個鉤子都足以將兩位皇子勾到江南。
一來,她也曾親耳聽二皇子說過,他對當年名震京城的花魁梁媛媛很有興趣。只可惜,他年紀大可以出宮了,人家梁媛媛已經死掉了。不得見。
而二來,美女可斷前程,對於現在想要知曉自己有幾分勝算的皇子也至關重要。畢竟,病急亂投醫嘛!
先勾走二皇子,大皇子還能不追去?
二皇子身邊的侍衛之一可是大皇子埋得釘子呢!
一來一回,小一個月。
呵呵!
她有了緩衝的時機可以給他們製造新的麻煩了。
謝瓷笑嘻嘻的將信封封好,喚道:“韻竹。”
韻竹哎了一聲進門,她道:“小姐,怎麼啦?”
謝瓷微笑:“我饞五寶齋的桂花糕了,你去幫我買一些。”
韻竹立刻:“好呢。”
謝瓷又道:“你扮成男裝,外地來的學子模樣兒。”
韻竹:“???”
謝瓷笑:“記住要向掌柜的打聽,哪個書局收手稿,就說你有周勉之的新作要出售。若是那位掌柜的買,你就順勢賣給他。”
五寶齋掌柜兄弟二人,兄長正是二殿下身邊的心腹紅人,馬屁精一個,鬼心眼兒也多。這種人,只要看到這手稿,必然是可以想到尋訪江南的。略一攛掇,二皇子必然出行。
韻竹吞咽了一下口水,說道:“小姐,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做?”
謝瓷虎下了臉色:“你不聽我的話?”
韻竹:“自然不是,只是這事兒……”
謝瓷認真:“你聽我的沒錯,好好喬裝一番,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
她越發的正色幾分:“你要知道,我做的這些,都只是自保而已。現在有些話不能多說,往後我會告訴你的。韻竹,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你不要辜負我。”
說到這裏,韻竹立刻挺胸,她認真:“小姐放心好了,我一定做好!”
謝瓷知曉,韻竹這丫鬟是忠心又伶俐的,正是因此,她才敢交付與她。
而事實上,謝瓷猜測的也沒錯,韻竹果然做的很好,十分的順利。
回來不僅帶了五芳齋的桂花糕,還生生的多拿了五兩銀子呢!
喏,這正是賣手稿的銀子!
果然是個機靈的。
謝瓷高興。
果不其然,也就兩三日的功夫,謝瓷“不經意”的問起謝言,果然得知兩位皇子都離京了。
一前一後,與所預料一點都不差。
謝瓷想到這兩個蠢貨快馬加鞭抵達江南找不到人,默默的笑了起來。
韻竹眼看他們小姐曉得古古怪怪的,有點不太懂。
小姐最近奇奇怪怪的呢!
外面傳來腳步聲,韻竹迎了出去,不多時,回來道:“小姐,是老夫人那邊的寧夏姐姐。”
謝瓷抬眸:“有事兒?”
“老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謝瓷也不耽擱,立刻起身,帶着韻竹來到主院。
這幾日祖父祖母舟車勞頓想要休息,因此並不需要他們過來請安。
正好兒謝瓷也是身體不爽利,又唯恐傳染他們,倒是也沒過來。
不過今日聽到兩個缺德冒煙兒的皇子都滾蛋了,謝瓷覺得自己一下子就神清氣爽。
米飯都能多吃好幾碗的。
她剛進外屋就聽到屋裏笑聲不斷,倒是熱熱鬧鬧。
謝瓷掀開帘子,果然家中女眷已然都在。
謝瓷笑眯眯湊上前,說道:“是我來遲了么?”
老夫人含笑:“不遲不遲,阿辭來祖母這邊。身體可是大好了?”
謝瓷乖巧的靠過去,說道:“好了呢。”
老夫人:“那敢情兒好,不耽誤出門。”
她笑道:“剛與你娘、大伯母說起,明日打算一同去寒山寺上香祈福呢。你最近諸事不順,一同去吧,也好生的拜一拜。”
未等說完,就看謝瓷的臉色崩了一下。
她結巴:“寒、寒山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