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聖意
這世上有什麼事情比皇帝深夜到訪還恐怖呢?
有的。
那就是,她在皇帝面前昏了過去。
謝瓷揪了揪被角,小臉兒憂愁的能滴出水兒了。
太失態了。
不過這個皇帝未免也太謹慎了吧?不過娶一個小妾罷了,至於調查這麼詳細嗎?
想到自己的小名兒從陛下的口中被喚了出來,謝瓷總覺得十分羞恥。
她屈膝抱起膝蓋,下巴擱在了上面,髮絲垂落,帶着幾分凌亂與迷茫。
而同樣迷茫的,還有站在桌子前的韻竹。
她第五遍數了數桌上剩餘的櫻桃醬,終於轉頭,十分慎重的開口:“小姐,我們房間,可能進賊了!”
謝瓷“啊?”了一聲抬頭,很迷茫。
“進賊?”
韻竹認真:“昨天我們一共裝了十五罐櫻桃醬,您送的主屋兩罐,大房是五罐,二爺那邊是兩罐,咱們都是按人頭送的,頂頂清楚不過了。現在該有六罐啊!可是你看,這就是四罐。”
丟東西不可怕,可是房間裏進了人,她竟然一點都不知道,這就很可怕了。
韻竹蹙眉,更加擔心:“您說我昨晚怎麼就睡得那麼沉呢!進人都不知道。”
謝瓷這個時候終於回神,她哦了一聲,說道:“我昨晚半夜起來吃了。”
韻竹:“!!!”
她吞咽一下口水:“小姐,您一下子吃了兩罐?”
謝瓷點頭:“嗯。”
她總不能說,陛下指使他的蛇出來偷東西吧?
這說出去,陛下還要臉嗎?
雖然她對皇帝是沒什麼好感,但是畢竟是她招惹來的。
而且哦,就算他昨晚不出現,她今天也要準備拿兩罐去愛文書屋“寄賣”的。
“那小姐不會把罐子都吃了吧?”韻竹雖然單純,但是不是蠢啊!
她簡直想默默望天流眼淚了,小姐找理由都不走心!
謝瓷:“吃完扔了。”
韻竹:“………………”
雖然理由是如此不走心,可是知道不是進賊,而是小姐不知道搞了什麼,她也就放心下來不追問了。
畢竟,追問小姐也不說。
嚶嚶!
“哦對,韻竹,我想吃狀元樓的糕點,你今日出門去給我買一些可好?”
韻竹:“好!”
她脆生生的:“您還要什麼?”
謝瓷:“隨便買點吧。順便幫我打聽一下,看看兩位皇子回京了沒有?”
韻竹莫名有種感覺,他們家小姐提及兩位皇子,宛如提及村頭打鐵的李二柱。
她點頭:“好。”
不過韻竹又問道:“小姐,還用打探別的么?”
謝瓷搖頭:“這倒是不必,不過你自己悠着點,別太明顯。”
聽到這個,韻竹挺胸:“這天下間就沒有我打聽不出來的八卦,而且,我超有天分的。”
謝瓷微笑:“很好很好。”
這主僕二人在某些奇怪的方面,都很迷之自信。
謝瓷得了皇帝的應允,心中倒是放心了不少。
雖說昨晚有些失態,但是總歸她也是達成所願。
只盼着,皇帝那老混蛋能早日接她進宮,不要拖到兩個小王八蛋回來。
若是按照上輩子的時間線來看,這個時候他們就應該已經查到她是誰了。不過這輩子他們被她調虎離山了,倒是能多少牽扯一段日子。
但願,他們手下的那些缺德玩意兒不要找的那麼快。
不過,他們回來也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的。
他們既然想找那個她仿寫的虛構的“仙女兒”,就一定要問周勉之先生。
然而,那位周先生可不會給他們臉。
準確說,這位周先生是連陛下的老皇叔都參過的人。
為啥?因為一起逛花樓,對方沒給錢!
這人除卻好色,還特別的愛參人,一個鹽運副使,比御史寫的本子都多,所有他供職過的衙門,無一例外,無一人沒有被他參過。
他還有一個綽號叫做二十九郎。
連續二十九天,一天參一個。
這麼不要臉的人,當真是能給人氣死。
這也是謝瓷敢假借周勉之的名義寫手稿的原因。
有時候一個人的奇葩到了一定境界,真的沒人會跟他見識。
見識了只會讓自己更丟人。
這是謝瓷許久許久之後才領悟到的道理。
而事實上,謝瓷果然沒有料錯的,此時周勉之的八百里加急奏章已經在皇帝的御書房案台上了。
皇帝看着面前的奏章,神色莫辨。
周勉之文采是真好,變着花兒罵人都能罵出整整八頁。甚至已經從二位皇子的愚蠢罵到本朝的未來了。這樣兩個蠢貨還是皇子,可不就是岌岌可危?
皇帝就這麼兩個兒子,還都是蠢的。
作為一個忠臣,他如何不感嘆悲哀?
璟帝微笑:“江德海。”
“奴才在。”
“明日朝堂把周愛卿的八百里加急念一下。”
江德海汗流浹背,不過還是道:“是。”
看來,又有不少人要倒霉了!
璟帝合上奏摺,再次打開另外一份,這份是大理寺的。
他揚了揚嘴角:“謝雲亭這案子辦的倒是不錯。”
江德海耳聰目明,機靈的接話,“那您看……”
璟帝抬眼看向了不遠處的偏桌,兩罐櫻桃醬色澤鮮艷,引人垂涎。
他微笑:“朕從來都是賞罰分明的人,把南粵進宮來的那串珍珠賞給他吧。”
江德海立刻:“小的這就吩咐下去。”
璟帝緩緩道:“你親自去。”
江德海沒一點疑惑,應了是,很快退下。
陛下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想來也只有謝大人這樣磊落光明的人才不會多想。
但凡是有點鑽營之心早該在陛下問起謝家小姐的時候就該瞭然了。還至於讓陛下這麼一次次的?
其實前日陛下奇怪的獨獨只賞賜了謝大人一車櫻桃就已然讓很多人側目了。
這兩日來找他打聽的人都有好幾撥了。
不過今次陛下這個動作,想來大家也不用猜了。
把一串珍珠作為獎勵賞賜給大理寺官員。
一個大男人,能戴嗎?
豬腦子才是想不明白是沖誰了。
江德海很快的來到大理寺。
謝雲亭與宮中諸人,當真沒有牽扯,聽聞陛下有令,他立刻匆匆而出,立刻就要跪。
只是江德海卻攔住了,算不得正是的旨意,因此還是不需如此跪他一個奴才。
江德海客客氣氣:“謝大人,這不必了。陛下審閱大理寺奏章,深覺大人辦的極好。”
雖然是口頭表揚,可是還是讓人高興的,謝雲亭神態格外的溫和:“多謝陛下隆恩。”
江德海笑容更加的和氣:“陛下賜南粵貢品珍珠一串。”
謝雲亭:“…………”
饒是他在官場這麼多年,也一下子沒繃住,愣住了。
倒是謝雲亭的上峰細不可查的捏了一下,他立刻回神:“謝主隆恩。”
江德海怎麼走的,謝雲亭還處於懵逼狀態。
不過大理寺眾人這下子是確認了,謝雲亭這是走了狗屎運了。
他的上峰拍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恭喜。”
這個恭喜,含義很深。
謝雲亭茫然的打開盒子,粉色的珍珠帶着瑩潤的光澤,不消說其他,只一眼看去,就是有銀子都買不到的好東西。
而這個色澤,瑩潤中透着淡粉。嬌嬌嫩嫩的,年紀稍大一點若是戴了,都會覺得蠢。
最最適合就是乖巧可人的小姑娘了。
例如……他們家阿瓷這樣的。
謝雲亭宛如一個門神,動也不動,生生在門口站到了傍晚。
眾人內心腹誹:歡喜瘋了。
別說只有女人愛傳八卦,男人若是好奇起來,比女人還加強一萬倍。
並且,身體力行,刻不容緩的傳謠。
像是今次這事兒,謝雲亭還沒回家,別說大理寺,朝堂內外,但凡是有個名頭的,都已然聽說了。
等謝雲亭到了家門口,他們謝家的看門狗都知道這茬兒了。
謝雲方下午一聽說就匆匆回家,公務都不管了,且又忘了告假。
謝雲亭這時倒是終於明白大哥為何遲遲不能上升,這行事作風,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了!
等他總算從主屋回到二房,就見自家閨女乖巧的伸手:“爹,我的項鏈呢?”
呵!
她還真是不害臊!
謝雲亭抿嘴,再也沒有比這更嚴肅的時刻了。
“什麼你的項鏈,你好生的待着。”
謝雲亭負手就要去書房,謝瓷眼巴巴的在後面跟着,小尾巴一樣:“我都聽說了,陛下賞了您珍珠!就算不給我,給我看看也好啊!”
謝雲亭頓住腳步,無奈回頭,說道:“阿瓷,你到底明不明白這意味什麼?”
據說,宮中那些女人手段極多,為了爭風吃醋,無所不用其極。
他閨女天真無邪,如若進宮,會被那些虎狼吃掉的!
謝瓷無辜的揚揚眉,笑盈盈的:“不就是進宮么?”
她軟糯道:“可是,我願意啊!”
謝雲亭:“!!!”
他深深緩和一下,說:“給你給你,你現在給我回屋。其他的事兒不用你管,你小小年紀懂個屁!”
一不小心,有辱斯文了。
謝瓷輕聲:“爹,你講髒話了。”
謝雲亭覺得自己先頭差點被聖人嚇死,現在是差點被閨女氣死。
謝瓷捏着盒子,聲音很輕很輕:“爹,您不用太緊張的。”
她恬靜淺笑道:“這事兒我們佔便宜呀,陛下長得那麼好!”
謝雲亭猛然警覺:“你見過陛下?”
謝瓷軟軟:“是呀,上次救我的那個呀。”
謝雲亭:“………………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