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遊刃有餘
楊耀扶起了上官婉兒,替她拭了拭淚花兒,“婉兒啊!你大可以直接向我求情,請求寬恕太后的性命,不必這麼轉彎抹角的。我們是一體的,不該這麼互相算計,明白了?”
上官婉兒猶自帶着淚水兒的花容綻放出一抹笑容,雙眸欣喜的望着他,問道,“七郎是答應了?”
楊耀正容道,“婉兒,太后是我的母親,這世上沒有兒子非要致母親於死地的說法吧!我是真的想令太后交出權力,在後宮安享晚年。但,如今是太后要和我頑抗到底,還在巴望着武三思的援軍回來翻盤。此時此刻的太后就像一個輸紅眼的賭徒,準備押上家當,傾家蕩產和自己的兒子一賭到底,你自認為能說服一個賭徒收手不賭?”
上官婉兒聽了也是連連點頭,太后執政天下三十年,早嘗盡了至高無上的權力帶來的榮光。權力就是一種毒癮,任何人沾上了也就上癮了,絕不會輕易的交出權力。裴炎是這樣,太后也是一樣。
皇帝說的確實在理,武三思的援軍還沒有動靜,太后還懷着翻盤的幻想。在這個關頭,十之八九會一賭到底,不輸到家破人亡決不罷休。當說客,必須要有當說客的資本,她就這麼衝動的前去當說客,估計不是被拿來祭旗,就是當人質,回不來了。
上官婉兒輕聲道,“那,七郎的想法呢?”
楊耀拍着她白嫩滑膩的手兒,微微笑道,“婉兒真要去說服太后,也要等我擊潰了張虔勖、武三思的援軍之後,帶着武三思的人頭去,令太后徹底的絕望,太后才會屈服,是吧!”
皇帝是目光如炬,殲滅武三思的援軍乃是說服太后投降的前提條件,急是急不來的。
上官婉兒柔聲道,“據婉兒所知,張虔勖似乎與太后也有了嫌隙,所以太后才會將他派去江淮戰場,而沒有參與政變。七郎或許可以發出詔書去拉攏拉攏張虔勖,令他活捉了武三思送來洛陽。”
楊耀搖頭道,“對張虔勖,裴炎有伯樂之恩,太後有知遇之恩,反倒是我,與他沒有任何瓜葛。臨時抱佛腳,已是遲了。我縱然送去拉攏的詔書,不過是示弱罷了,反倒助長了張虔勖的不臣之心。”
上官婉兒愕然問道,“那七郎想與張虔勖的兵馬硬碰硬了?”
楊耀笑了笑道,“婉兒,朕決定和張虔勖玩一招心理戰,什麼都不用做,其實就是對張虔勖最有效的震懾。”
上官婉兒微微一怔,繼而恍然,輕笑了一聲,“七郎出招雖然是天馬行空,但,卻真的令人防不勝防,連老謀深算的太后也落坑裏了。”
楊耀眨巴眨巴雙眼,嘿嘿一笑道,“豈止太后,婉兒不也落我的坑裏了?”
“啊!”
上官婉兒還未應聲,人已被楊耀給橫抱在懷,湊近她耳邊輕聲道,“我又想聽婉兒的呻吟和嬌喘了,哈哈!”
光天化日,又來了!
楊耀似足了一個浪蕩淫賊一樣,上官婉兒真的有些吃不消哇!羞得根本不敢去看後方暗暗偷笑的宦人、宮女,將臉蛋兒埋在他懷裏,由得他抱進了寢宮。
徐州軍營
張虔勖這三日間分別接到了太后和裴炎的詔書。
太后的詔書令他安排武三思率六萬兵馬回援洛陽。在張虔勖看來,太后這麼安排,顯然是對他起了疑心,寧可信任紈絝子弟武三思,也不願信任他這個軍方悍將。一旦君王起了疑心,臣子也就大難臨頭了。他無論是否再在太后一方,事後也必然沒了前途。
裴炎的詔書則是勸說他棄暗投明,立刻掛起李賢的旗幟,回洛陽討伐禍亂天下的昏君楊耀。裴炎的詔書也太過激進,掛起反旗,那就是提着全家的人頭去下注。
軍方其他的大佬黑齒常之,王孝傑看不清楚洛陽的形勢,寧可在江淮老老實實的幹着平叛的本職工作,以待局勢明朗,張虔勖也想乖乖的平叛,建功立業,不想輕易站隊。
但,太后、裴炎卻給他出了個天大的難題,詔書也好,密信也罷全送到他跟前來了。這,就是逼他來表態。
更令張虔勖心驚膽顫的,是皇帝的態度!
皇帝既沒送來詔書,也沒送來密信,甚至連派人來帶個話都沒有,渾然將他,和麾下的十萬兵馬當成了空氣。
張虔勖也是混跡官場、沙場數十年的老油子,皇帝開口亂罵,甚至當朝杖責,那都是天恩浩蕩。被打了,罵了也就完事了。對臣子來說,最恐懼的就是皇帝什麼話都不說,才真的令人如坐針氈啊!
皇帝、太后、裴炎,皇帝、太后、裴炎......
張虔勖想了兩天兩夜,已是頭疼欲裂,卻還是沒拿定注意,只能召來了隨軍看管糧草司倉參軍姚崇問計。
張虔勖簡明扼要的敘說了來龍去脈,又嘆聲道,“元之,太后、裴中書都送來了詔書、密信,皇帝卻毫無動靜,打着什麼算盤啊?”
姚崇略做思索,已猜出了皇帝的心思,“將軍,皇帝這是在給將軍打啞謎啊!不言不語,就暗示着無須皇帝多說,臣子也要恪守本分,做臣子該做的事,不要跟着太后、裴炎鬼混。”
張虔勖得他稍一點撥,這才恍然,拍了拍額頭道,“原來如此!只是洛陽的局勢一片迷霧,看不清真相,我們該如何是好?!”
姚崇當機立斷的道,“將軍,在看不清局勢的情況下,寧可選擇做忠臣,也不能選擇做叛臣。無論孰勝孰敗,忠臣受千古景仰,叛臣受萬世唾棄啊!”
張虔勖猶如醍醐灌頂,對!無論君子,小人都喜歡和君子打交道,而對小人深惡痛絕啊!該表忠心的時候,必須要表忠心,否則,隨便一個帽子砸下來,影響的可不是他一人,而是他子子孫孫的封蔭啊!
張虔勖深噓口氣,連連點頭道,“那我們立刻率軍回師,擺明旗號站在皇帝一方?”
姚崇低聲道,“將軍,表面上,我們必須要忠於皇帝。但在具體執行上,可以稍加變通,以觀其變。太后不是要令武三思帶五、六萬兵馬回援?將軍借口徵集糧草,只給武三思四萬兵馬,令他回援。而將軍手握六萬兵馬,拖后十日左右返回。這麼一來,既遵從了太后,又不得罪皇帝,也不得罪裴中書。”
“若武三思的四萬兵馬真的能掌控洛陽大局,將軍正好可以順水推舟的推卸了罪名,反正當叛臣的是武三思,不是將軍。若武三思回援的兵馬失敗,將軍再選擇投靠皇帝,博取最大的功業,也是不遲嘛!”
張虔勖聽了姚崇的建議,果真是進退兼顧,遊刃有餘啊!
他是撫掌大笑道,“元之,聽君一席話,茅塞頓開啊!好,好,就照你的說法。來人,讓武三思前來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