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傳說五百萬嫁妝
拆了脖子上的線,拿了葯,許暮之就帶着她離開了。
她起初還以為他不知道路,不知道他們家住在哪裏,可後來才反應過來,他是知道的。
他不僅來過這裏,還找到了她的家,將那個不知道什麼內容的u盤,交給了她。那個u盤到現在都還在她房間的抽屜里一動沒動,她沒去看內容,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些害怕。
坐車回去的時候她就問他,“剛爺爺和你說什麼了?”
他滿嘴跑火車,根本沒思考,“說如果想娶你,至少準備五百萬。”
呸!
她瞪着他,“爺爺可不是這樣的人,好好說話。”
他看着還挺委屈,“真的,我沒說謊。”
她不信,掐着他的脖子威脅道,“你要是再敢侮辱我爺爺,你信不信我立馬給你丟路上?”
“你要是捨得我為什麼不信?”
“……”好像也是這個道理。
她吵不過他,砸砸嘴,“爺爺真這麼說?”
他捏了捏她的臉,一張小臉被捏得肉嘟嘟的,他笑道,“我說什麼你都信嗎?”
她一臉認真,“信啊,為什麼不信?”
他無奈。
有時候覺得這個姑娘很聰明,聰明得一眼就能看透一個人,就能猜出一件事兒的前因後果,可有時候,也覺得傻得讓人覺得不像話,譬如她與生俱來的對人的信任,似乎沒有什麼道理可言。
車漸漸地停在了家門口,門前的那些花樹落敗了,老爺子住了幾天的院,都沒什麼人打理,那葉子就這麼敗落在地上,下了一場雨後,就任其在土壤里逐漸腐爛。
她記得這棵梨樹棗樹的年齡所差無幾,結出來的果子又大又甜,老爺子也沒怎麼管過它們,風吹雨打了這麼多年過來,竟然也頑強地活了下來。
在那棵梨樹下,他突然在身後拉住了她,手臂上的停頓感傳來,她疑惑回頭,“怎麼了?”
“許老說,他老爺子膝下就這麼一個孫女,小的時候受過天大的委屈,沒讓她有個正常人的童年,所以到了今天,他老人家最不願意看見的,就是受人矇騙被人辜負,如果有那麼一天,他一定一定,會傾盡全力地護着自己家的姑娘。”
老爺子說了這樣的話,其實說到底,也無非不是將她託付於他,這份沉甸甸的心思,就像是三千斤的重鐵,砸得他喘不過氣,也砸得他從往日的漩渦之中清醒。
她愣怔了片刻,遲疑地問道,“爺爺真這麼說?”
他收起了平時的嬉皮笑臉,對着她很鄭重地點了點頭。
她就笑了,戳着他的胸口,“你看,爺爺都知道你經常欺負我,看把你給能的。”
他失笑,抓住她戳自己的那隻手,緊緊地按在了自己的胸膛,胸膛處有一顆活蹦亂跳的心臟,平穩有力地跳動着,這動作突如其來,搞得她有點兒反應不過來,被他拉近了一寸,一抬頭,就對上了他含笑的雙眼。
他說,“由光,你聽得見我心裏的聲音嗎?”
她呆愣着,不明所以。
他眸中閃過一絲繾綣,“它說,許由光,我一直在想你,特別想你,一想起你,這裏就會開始加速,加速跳起來的時候,恨不得立馬就見到你,抱住你,然後對你說——‘我想你了’。”
突如其來的當面表白。
她踮起腳湊近他,想看出他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要這麼突然,這麼突然地跟她說著這些,她總覺得他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兒。
而她這樣的想法顯然是玷污了許暮之這偶爾心血來潮的一次浪漫,她不但不覺得抱歉,甚至還問他,“許暮之,你以前都是用這種手段泡的妹子嗎?”
“……”
許暮之瞬間收斂了笑意,食指戳開了她湊過來的腦袋,甚是傷感的走進了屋裏。
家中的裝修都是十年前的風格了,老爺子的房間就在樓下,她的房間在樓上,還是和以前一樣什麼都沒變,連房間裏的那些書架上的書也沒有被動過。
老爺子是在很小心翼翼地保存着她的記憶,她帶着許暮之進門前還特地給人攔在門外,探頭看了看裏面,乾淨整潔,也沒什麼丟人的細節,這才放心地將人帶進去。
身後的許暮之感嘆着她房間裏面的相冊和獎狀,她拉開了抽屜,翻出了最角落裏的那個u盤,握在手心裏,緊緊地握着,然後叫了一聲“許暮之”。
誰知道那個人就開始不正經起來,眯起眼看着她,“你叫我什麼?”
“許……”她頓了一下,甜笑道,“暮之哥哥~”
他好像很滿意她這麼叫着自己,過來將她圈在懷中,“叫暮之哥哥幹什麼?”
“……”
幼稚得讓人覺得好笑。
她拉過他的手,將那個東西放在他的手心裏,“這個還給你。”
看見個黑色的小u盤后,他那麼一片刻的愣神,藉著房間內的燈光,她看着他變得隱晦不明的眼睛,說,“我沒看過,不知道是什麼內容,當時你給我的時候,我覺得就是這個東西才讓你離開了我,所以一直心懷怨恨,扔在這裏,也沒管,這是你的東西,還是交給你保管的好。”
被她誇張的語氣逗笑了,他扣着她的腦袋就吻了下去,與此同時,他把那個東西裝回了她身後的抽屜里,強迫着她退幾步,將抽屜合上了。
他給她,不是為了讓她知道真相,而是為了不給自己丁點兒念頭。
就像是許老說的,他能放下,已是萬幸。
她在他綿長的深吻之中被點燃了熱情,情不自禁地挽上的他脖子,使兩個人靠得更近,他若即若離地逗弄着她,撫過她的後背和光潔的大腿。
他本只是抱着某種惡劣的心思挑逗一番,卻忽略了自己在她的面前其實不堪一擊,在二人的狀態愈發曖昧,他就快要剋制不住自己的時候,硬是逼着自己同她分開了,抵着她的額頭,看見她意亂情迷的眼神,輕輕托着她的下顎,笑道,“由光,你不替我收拾一間客房嗎?”
這句話讓她徹底回過了神,臉霎時“騰”地一下就紅了,鑽出他的臂彎間,低聲道,“那你等我一下。”
要死了。
就這麼久沒見,這人怎麼還越來越喜歡捉弄人了呢?!
她紅着臉在客房之中鋪好了棉絮和床單。家中不存在什麼客房不客房,老爺子修養的地方也沒那麼講究,一共也就三個房間,老爺子一個,她一個,然後就是爸媽的房間。
爸媽的那個房間常年沒人住,備着也只是防止他們二人回來後有個休息的地方,自從父親去世以後,母親除了逢年過節的那一兩天住過,其餘的時間,還不如一些來賓住的時間長久。
就算是個客房好了。
可是……
她整理床的雙手一頓。
她的意思都這麼明顯了,難不成許暮之都沒感覺到?她的床又大又軟,可比這個客房要好得多!
抱着某種鬱悶的心情,她從柜子裏翻出了一件父親當年的睡衣睡褲,扔給了許暮之,指着樓下的浴室,“那兒有浴室。”
“可是我看見……”許暮之指着她身後的那個浴室,猶豫了一下。
她冷睨着他,“那是我用的。”
“我們沒有一起洗過嗎?”
流氓!
她心裏頭暗罵了一句,鑽進浴室鎖上了門。
洗完了澡后時間還早,她躺在床上睡不着覺,許暮之就在隔壁,也不知道睡了沒有。
估計明兒一早老爺子就會回來,要接人還得早點兒起床去,可一想着隔壁房間的人,想着那麼一個人就在離自己一面牆壁的距離,卻不能擁之入眠,實在是讓人有點兒心猿意馬。
她光着腳偷偷去了那房間外,在自己家裏,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偷偷摸摸的,到了房門口才聽見裏面有人在說話。
原來還沒睡吶!
她正要敲門,就聽見裏面的人似乎加重了口氣,有些惱火,“一個廢物都處理不好,那幫人都是這麼辦事兒的嗎?!”
她正欲敲門的手頓住,愣是沒敲下去。
這其實也不算是貿然打擾吧?可聽聲音,他好像還挺生氣。她思前想後,最後還是敲了敲門,故意捏起嗓子,“暮之哥哥,你睡了嗎?”
裏面的聲音停下來了,一陣腳步聲靠近過來,他開了門,手裏還握着手機,她蹦進去,“都這麼晚了還在工作啊?”
許暮之低聲對着那邊簡單交代了幾句,她回頭問道,“怎麼樣?床還舒服嗎?”
“還行。”
這聲“還行”讓她有些失落,沒死心,站在房間裏,又繼續說,“我睡不着。”
“我也是。”
她笑,眼前一亮,“認床嗎?”
他直接滿足她的心思,搖頭,直勾勾地盯着她,“認人。”
她輕咬着下唇笑了,在安靜得只有兩個人的房間裏,她的笑容宛如一個妖精,輕聲道,“我也是。”
他承認自己沒把持住,上前幾步就將她緊緊抱住,“是嗎?這麼想我,是嗎?”
兩個人嬉笑打鬧着,她被他壓製得連連後退,笑着推搡他,最後被他抵在了牆上,彼此近在咫尺,呼吸交錯,他身上有馨香的沐浴露和衣服的味道,是她很熟悉很懷念的味道。
她靠在他懷中貪戀地吸了一口氣,許暮之和父親的身高相似,體型也所差無幾,穿着這件衣服剛剛好,如果父親還在,今天見了他,想必一定是會調侃一兩句的吧?
她感受到他臂彎的收緊,身體緊緊地貼在了他的胸前,他說,“你知道你每一次叫我暮之哥哥的時候,我都在想什麼嗎?”
“嗯?什麼?”
他吻着她的額頭,鼻子,臉頰,最後落在她的唇瓣,輕咬一口,“你說呢?”
她吃驚,閃電雷鳴之間她想起了很多的事兒,還沒來得及整理清楚,就突然被他抱起來,兩個人陷進了被子裏,他的吻接連着就來了。
她現在可沒有那個心思了,被他鉗制着雙腿雙手,當時就罵了,“許暮之,你混蛋啊!”
他動作一頓,撐着腦袋,笑看她,模樣好整以暇,等着她的下文。
“也就是說,每次我叫你‘暮之哥哥’的時候,你都抱着這麼骯髒齷齪的想法吶?!”
流氓本人很大方地承認,“對啊。”
她語無倫次,“那我以前還沒少這麼叫你,你特么不會……”說著拳腳就上去了,“我那時候還是個未成年呢,你個臭流氓!”
“……”
許暮之將她手腳束縛住壓在身下,有些懊惱,低聲埋怨道,“你這腦袋瓜里都想什麼呢?況且哪兒有人這麼罵自己男朋友的?還有,你不累么?那位醫生說你一天一夜都沒休息了,你哪兒來這麼大力氣打人呢?”
她撲上去咬了他一口,咬在他的肩頭上,疼得他低呼一聲,惡狠狠地等着她,“許由光,你完了!”
這麼兇狠,她頓時有些慫了,下了床就往外面跑去,許暮之手腳比她快,在她抓住門把手的時候掌控住了門鎖,將她困在了門和自己的身體之間。
她反應倒也快,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她想也沒想就直接鑽進了他的懷中,哭喪道,“一天一夜都沒休息了,我好睏啊暮之哥哥……”
她特彆強調了那個“一天一夜”,讓許暮之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說演就演起來的戲,也不忍心繼續為難她了,攔腰橫抱起她,放在床上,在她身邊躺下來,“困了那就好好休息。”
被子和枕頭之間都是洗過後久存的馨香,她聞着這味道,心突然就靜了下來。
他其實沒比她好到哪裏去。從昨天一直到現在,一直奔波於旅途之中,一下飛機就匆匆趕到了醫院,和她一樣,沒有好好合眼休息過。
他是在醫院的科室門外偶遇的許老,在見到許老的那一刻,他其實想過很多。
他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他尚為一個五六歲的少年,站在房間的門口,依稀聽見樓下的母親對父親說,“聽說許家添了一個女娃娃,什麼時候,去拜訪一下吧?”
於是在那個滿月宴上他第一次看見了那個小姑娘,小小的身體,在襁褓中“咿呀”亂叫,那些達官貴人全都圍着她,笑得一個比一個諂媚。
他記得那個時候的許老身體尚還強健,見了他,還曾笑誇過他,許老司令膝下果真無犬子,暮之啊,男子漢大丈夫,要!
那樣一個眾星捧月的小姑娘,活得無憂無慮,在之後的歲月里,如果沒有那些令人費神的事情,如果他的生活依然養尊處優,他們也許會在某一年的某一個交誼會上更早地相遇,也許他會更早地像個大哥哥一樣護着她一路長大。
可是沒有如果。
他們兩個人的軌道總是分分合合,他也不會想到,那個軟軟香香的小姑娘,會成為自己心裏的依戀。
懷中的她已經睡熟了,似乎是很累了,她靠在他的臂彎之間沒多久便睡著了。
他笑了笑,將她頰邊的頭髮攏到一邊。
晚安,由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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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因為很累,所以睡得久了些,最後被一陣談笑聲吵醒。
她突然就從床上彈起來了,一看時間,都快午時了,還得接老爺子呢!
她翻身下床,一出門,就看見了老爺子在廚房和許暮之相談甚歡。
她腳步一僵,老爺子回過頭,笑道,“喲,人小許都把我接回來好半天了,您終於知道醒了啊。”
正在廚房裏忙活的許暮之轉過頭沖她笑了笑,頗有些得意,她摸了摸鼻子,睡得太沉了,什麼意識都沒有,可能是真的很累。
老爺子好像特別喜歡許暮之,她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錯覺還是真的,老爺子對許暮之,就像是對待一個闊別已久的人,明明就是兩個沒見過幾面的人,卻搞得好像是認識了很多年一般。
吃過了午飯,老爺子沒坐多久就像午休了,進了房間睡覺后,她就帶着許暮之去附近的步行街散步。
步行街下午的時候人很多,尤其是年輕人,和他們一樣手牽手逛街的情侶有很多。許暮之形象高大帥氣,路過的很多女孩子都紛紛看過來,雖然說這樣的狀況她應該已經習慣了,可當她看見有女孩子舉着手機偷偷拍着許暮之的時候,還是能忍住心中的怨懟。
許暮之聽見她的埋怨后通常是一個會意的笑,然後告訴她,“讓你別這個天兒穿裙子,這麼好看,被那麼多男生盯着,我還難受呢。”
話里有責備也有讚美,她聽了后更側重於許暮之的讚美,美滋滋地晃着自己又長又直的腿,“那怎麼辦?要不都藏起來?”
“好主意。”
說完他就拐着她去了一個人少的地方,那地方屬於商業街的背面,大多都是食品經營,這個時間不是飯點,人不多,許暮之就心安理得地開始占她的便宜,被她瞪了回去。
他就只能老實地抱着她不敢動了。
“許暮之,你和爺爺認識了很久嗎?”
“怎麼了?”
“沒,”她說,“就……還以為是你們倆是老朋友了呢。”心虛的看了看他。
“那是你的爺爺,要是沒哄好,怎麼將你哄到手?”
“……我是哄騙得來的嗎?”
“不是,”他矢口否認,心虛地鬆開她往前走去,“你聽錯了。”
“……”
她真的特別懷疑許暮之這人背着她撒了無數的謊。
她在家中呆了三天,許暮之也陪了她三天,這三天老爺子監視得特別嚴,晚上的時候她想逃到隔壁客房找許暮之,老爺子的聽力這個時候卻好得,一聽見她房門風鈴的聲音,就在樓下的房間內重重地咳嗽一聲。這個時候,她就只能繞道去了隔壁隔壁隔壁的洗手間,回房間的時候,還能看見老爺子站在門口神色幽幽。
這老爺子,看不出來經驗還挺豐富。這麼多個晚上,也不知道許暮之怎麼想的,竟然還能睡得安安穩穩,她可是聞不見這個人的味道,就會翻來覆去睡不着的!
秦宇每天都會來給老爺子例行檢查,檢查了會告訴她老爺子的身體狀況。
秦宇說老爺子真的只是當時受了刺激而已,加上之前身體較為硬朗,修養的這幾天其實早就已經恢復了,不用特別擔心,就老爺子這身體,還垮不了。
她聽着秦宇這麼說,鬆了一口氣,送走了秦宇后,回到家,許暮之不在室內,在陽台上打着電話,皺着眉頭不知道在說什麼,老爺子在沙發上喝着茶,開口就是一句,“偷了這麼多天的懶,也該回去上班了吧?”
“我這不是擔心您呢嘛,多照顧您幾天怎麼了?”
老爺子哼唧一聲,目光滿是玩味,“你照顧我?別給你自己長臉了啊,到底是誰出的力更多,你自己心裏還沒點兒數嗎?”
“……”
她承認,許暮之出的力的確比她多了太多。
她低頭,“行,明天我就回去了,後天就去好好上班,可以嗎?”
“這還差不多,”老爺子喟嘆,“我聽說了,你現在是被老韓帶着學習的,好好和老韓學,這人啊,就是忒不會做人,年輕的時候,還是和你爺爺有的一拼呢!”
她嗤笑,接下來,便又開始了他那老一套的教誨人的道理,從小聽到大,耳朵都起繭子了。
她無語地掏了掏耳朵,看見許暮之走了進來。
“我有點兒急事兒,”他的語氣抱歉,“今天下午趕回北京,我……”
“那正好,”老爺子指了指她,“她今天下午也要走,帶上一起走吧,正好我看見這丫頭片子覺得心煩。”
“!!!”
許暮之見她一臉悲憤,遲疑地看了老爺子一眼,老爺子卻毋庸置疑地揮了揮手,獨自一個人出去散步了。
老爺子這麼嫌棄她,也就是想讓她以事業為重,之前她司法考試那麼高的分數,也沒見他老人家誇個一兩句,這會兒見到她了,反倒忙着催促她離開。
“什麼急事兒?”她鬱悶地問着許暮之,“很嚴重嗎?”
“嗯,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