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荊國皇陵（四）

當第二撥的最後一柄飛劍落地之時，四百柄飛劍被一一擋下，顧長風已是面色蒼白，造型古樸的單刀猶自飛速旋轉，只是勢頭已不如剛開始那般凌厲，葉孤臣桀桀笑道：“怎麼，才四百柄劍就不行了？”

話音剛落，葉孤臣再次催動氣息，陵墓中長劍受到氣機牽引再次兇狠射向顧長風。而單刀不再圍繞顧長風旋轉，而是穩穩懸浮於年輕人身前，在數百柄飛劍的撞擊之下，單刀突然顫動不止，猛然間青光大盛，刀身白轉青，如神兵天降。

察覺到異樣的葉孤臣眉頭微皺，葉家老大怒喝一聲，右手食中二指向下一指，盤旋在上空的近六百柄劍傾巢而出。

顧長風七竅流血，在陵墓中看上去恐怖異常。

然而六百柄飛劍如泥牛入海，未見寸功，葉孤臣怒不可遏，臉上紫氣愈發濃郁。

不知為何，墓內突然顫動起來，所有長劍開始鳴鳴作響，接下來的一幕讓眾人目瞪口呆，皇陵內浩然劍氣不斷湧向葉孤臣。

紫仙功之所以能成為武當山最艱深的功法之一，在於其練至一定境界不僅能駕馭外物，到達紫薇境以後更能吸取天地之力為己用，但正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也是為什麼到達紫薇境以後稍有不慎就會招致天雷浩劫的根源所在。

積鬱千百年的浩瀚劍氣和荊國皇氣不停的湧向葉孤臣，葉家家主臉上紫氣逐漸由紫轉黑，體內氣海急速充斥，轉眼間猶如即將四溢的江河。葉孤臣眼中出現一絲渾濁，雙手猛地向前一推，黑壓壓的飛劍大陣壓向顧長風，後者無奈只得拚命抵禦，但飛劍被青色單刀撥開以後，更加密集的飛劍接踵而至，年輕人不敢有絲毫分心。

葉白霜不愧為成名江湖幾十年的老妖怪，以一敵五也絲毫不落下風，樓山尚且還好，不見疲態，唐三猿等人已有力所不逮之象，身上衣衫被劃出幾道口子，血水潺潺而流。

樓山位於當年大荊五虎將之一，是沙場上出了名的萬人敵，讓敵人聞風喪膽，大荊嘉祥五年，在與南唐一戰中，樓山攜帶三千鐵騎截殺敵軍八千騎，敵方損傷殆盡，己方只剩十八騎而歸，其勇猛兇悍程度可見一斑。人人只知樓山陷陣破敵本事無雙，卻不知其一桿白雪槍早已練得登峰造極，雖然只是小乘天境，但因為槍勢勇猛，少有人敵，當年江湖上有一槍法大家，兩人私下曾有過一場較量，最後不分伯仲，加上樓山為人低調，很少在戰場以外使用槍術，這幾年流落江湖，街頭賣藝也只是使用江湖上平平無奇的一些簡單槍術混口飯吃。

樓山手腕一抖，鐵槍彎曲的有些誇張，綳直以後，鐵槍如一條惡蟒直撞葉白霜，老妖怪心中掠過一絲驚訝，後撤一步，長劍往前一探，劍尖分毫不差直抵槍尖，濺起絲絲火花。

許柔從樓山身後縱身而起，柔劍無影無蹤，直刺葉白霜面門，老者枯槁面容不見絲毫表情，一手使劍抵禦鐵槍，一手平平前伸，想要空手接住那‘軟綿綿’的一劍。柔劍果然被葉白霜一把抓住，只見老人猛地向後一扯，女子頓時向前飛去。樓山大驚，手上鐵槍陡然加重力道，葉白霜不得已只好分心抵禦，一掌擊在許柔肩頭的力道便輕了幾分，女子身形直直向後飄去。這一下若非樓山令葉白霜分心抵禦，嬌柔女子恐怕就要交代在這了，一個大乘無邪境武夫的傾力一擊，豈是兒戲。

葉白霜心中漸起怒氣，出手越來越快，五人之中四人只能從旁掠陣，只有樓山一人苦苦支撐。

顧長風已是緊繃如弓弦，隨時都有綳斷的危險。

葉孤臣體內氣海早已湖滿四溢，視線中已是一片模糊，劍氣不斷侵擾着中年人的心神，其實當葉孤臣還有清醒意識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一絲異樣，只不過四周劍氣不斷湧向體內，自己只能不停馭劍以此向外釋放磅礴氣機，但葉孤臣有苦自知，越是拚命釋放，吸收的速度也越快。

堵不如泄，葉孤臣如瘋魔般馭劍萬千，雙眼漆黑不見底，就在劍陣即將抵住顧長風眉心的一剎那，半空滿臉黑氣的男人突然痛苦怒吼，墓內劍氣依然不停湧入體內，只是刺向顧長風的飛劍逐漸放緩，最後悉數掉向地面。顧長風滿面血污，看不清模樣。

葉孤臣痛苦哀嚎，身體一陣扭曲，時而膨脹，時而收縮，剎那間，那些湧入其體內的劍氣忽然向四周擴散，混亂地縈繞在墓穴中，半柱香過後，葉孤臣只剩下一副彷彿被人吸干生機的皮囊，癱倒在地。

顧長風跪在地上，喘息不止。

軒轅婧跟紫衣趕忙上前將顧長風扶起，看到對方滿臉鮮血，痛苦不已。

葉白霜見葉孤臣倒地，心中驚怒交集。三兄弟中，傾注心血最多的就是葉孤臣了，如今愛子重傷，所有心血付諸東流，葉白霜心神漸亂，猛然大喝，不避槍鋒，徒手抓住鐵槍，欺身而上，一掌打在樓山胸口，樓山頓時向後倒射，撞倒一片刀劍。

墓穴突然再次晃動起來，劍氣混亂無序，顧長風艱難道：“看來墓穴要塌了。”

軒轅婧面色蒼白，帶着哭腔道：“當年父皇說過，墓穴全靠劍氣支撐，千百年來，劍氣愈濃，陵墓越牢固，如今劍氣被人擾亂，要不了多久整個皇陵都會坍塌的。”

其餘人聞言皆是如遭雷擊，辛辛苦苦到此，墓內諸寶不僅得不到絲毫，反而葬身與此，難道是天意。

葉白霜失心瘋般大笑：“今日誰都別想走，都給我兒陪葬吧。”

老頭兒剛要縱身而上，山體猛烈晃動，巨石掉落，砸在雙方之間，緊接着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聲從通道內傳來，眾人眼前一晃，一條通體泛白的巨蟒突然出現。

眾人臉色更是慘白，軒轅婧卻一臉興奮，脫口而出，“小白！”

那巨蟒掉頭望了一眼少女，眼中流露出一抹人性化的色彩，葉白霜已成瘋癲狀態，大笑道：“孽畜，你百年修為老夫今日要你一朝化為烏有！”

說完便一躍而起舉劍向巨蟒脖頸斬去，巨蟒一聲咆哮，卷尾掃開一塊掉落的巨石，跟葉白霜斗在一起。

墓頂巨石不斷掉落，石壁漸漸潮濕，軒轅婧匆忙道：“長風大哥，皇陵建在湖底，墓頂坍塌，湖水就會倒灌墓穴，我們必須在墓頂坍塌之前離開這裏。”正說話間，身後一處墓頂巨石掉落，水柱潑灑而下，湖水開始倒灌，自此接二連三的水柱不斷湧進，且有不斷擴大之勢。

眾人左閃右躲，急速向通道奔去，湖水已蓋過腳面，葉白霜兀自跟巨蟒戰得難解難分，銀髮凌亂，劍意盎然，只不過面對的是一頭孽畜。

轟隆一聲，墓頂坍塌出一個丈許見方的大缺口，缺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擴大，陵墓內積水迅速升高，頃刻間漫至眾人胸間。顧長風抓住軒轅婧跟紫衣，飛速向通道口掠去，其餘人等也是顧不得掉落的巨石，各自向洞口狂奔而去。

巨蟒已是傷痕纍纍，血水剛一流出就被倒灌的湖水衝散，葉白霜一劍斬斷莽尾，巨蟒哀嚎一聲沒入水中消失不見。

已是瘋魔狀態的老者向洞口襲來，湖水開始向通道漫延，劍冢已被淹沒在渾濁湖水之中，葉白霜向前一掠，直接撞開一塊巨石，樓山舉槍格擋，此時的葉白霜在盛怒之下劍法雜亂無章，然而無心插柳柳成蔭，一劍刺中樓山肩頭，剛要乘勝追擊，消失的巨蟒忽又從身後破水而出，然後捲住瘋魔老者拖入水中，再無蹤影。

湖水不斷湧入通道，眾人每過一處就放下一道石門，水勢被阻擋，越到後面，積水就越來越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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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詢坐在湖邊，望向一望無際的浩瀚湖面，葉家少主人正在感嘆大千世界端的神奇無比，在這雲遮霧繞的山巔之上居然有如此廣闊無邊的巨湖，突然湖水不知被什麼東西攪動，湖面出現一個小漩渦，沒有將其當一回事的葉詢在接下來的一刻被震撼的無以復加，像是被什麼東西牽引一般，湖面旋渦逐漸擴散，形成一個數十丈見方的大漩渦，湖水不斷下落。

葉詢不由自主的向後一縮，慌不迭地跑向洞口，約莫一炷香過後，洞內傳出一陣腳步聲，當看到從洞內走出的眾人時，葉家少主人頹然坐在地上，年輕人清楚，至此江湖中再也沒有奎木庄葉家了，即使能僥倖存活也只是不入流的末等角色。

顧長風等人走到山巔，那些葉家客卿無人敢靠近，樓山將槍插在地上，眯眼盤腿而坐，還未等眾人平復下心情，樓山接下來的話便再次平地起驚雷，“我們上山時，見到山下已被重兵包圍，看來梁朝皇帝還是沒有放下這皇陵啊。”

齊老三洞內走一遭，能撿回一條命已是燒了高香，聽到對方這麼一說，臉色刷的一下慘白，若說跟江湖中人為敵，只要不是那些位列江湖頂端的神仙人物，就算葉家這樣的門派說不得也只好鬥上一斗，可若是與朝廷為敵，那無異於以卵擊石了。

樓山突然笑問道：“顧長風，還能上陣殺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