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逝者不可追，生者猶可待
高明成再次大笑，“我高明成哪裏敢負了你，嗯？給我十個膽兒，我也不敢吶！”
握着話筒，誰都不敢多說一句多餘的話，也都不舍掛了電話，可這電話註定是要掛斷的。
“秋兒，先掛了吧！嗯？明天再打給你，嗯！”高明成的聲線帶着無盡的寵溺道。
蘇雨秋鼻子酸澀的緊，搖頭，其實，她知道搖頭他看不見，可是她還是使勁搖頭，許久才忍住沒有哭，“不行，你先掛，不然，我就給你生氣。”
聽着她這般言語，高明成不由就勾着唇角笑了，其實，此刻的他眼角已經滲出了液體！
終究在她的威脅下，他還是妥協了，“好，那我先掛了。”
長江的僵持周旋之戰僵持了半個月。
日本忽然三軍增援，海陸空同時進攻長江防線，且都是他們最精銳的軍艦、飛機和大炮，人數也是之前的兩倍以上劇增而來。
江北軍這十五天裏也沒閑着，高明成的指揮和情報收集，軍隊部署一直在調整和調動，這與其說是雙方僵持周旋了半個月，倒不如說是日本軍隊給了自己一個緩衝調集精銳部隊的時間，而高明成也就將計就計了。
日本從海陸空三面包抄江北軍，長江戰場的消息傳遍了大江南北，廣播、報紙滿天飛，蘇雨秋這裏已經瞞不住了。
當所有人都緊張夫人得知前方消息后的種種後果時，她其實並沒有大家所擔心的那般種種，而是，依舊跟往日一樣，該做什麼便做什麼，只是隨時隨地都要看報紙，聽廣播。
可這每天的廣播裏基本都是一樣的套路，先是說一些戰場上的好消息，鼓舞一番國人抗敵的氣勢，後面必然少不了每天陣亡的將領名單。
每聽到一些陣亡將領名字，蘇雨秋就必然和那些一直陪着她奔走在大後方的同僚，前往陣亡將領家裏慰問探望，少不了每天都要上演悲天蹌地的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場面。
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看的心都麻木了。
這天，整個江北下起了春季里的一場大雪，漫天飛雪，天空都是一片灰濛濛的煙灰色，似乎，天要塌下來似的壓的人都喘不過氣來。
這是具有划歷史意義的一天，這樣的天氣也給了高明成他們扭轉乾坤，力挽狂瀾的有利條件。
晌午時分，雪下的最大，天空壓得也最低。
高明成親自率領江北軍的十五架戰機衝上雲霄，陸軍和海軍三面夾擊，空軍投擲炸彈，一舉摧毀敵軍在長江上的堅固堡壘。
高明成他們的飛機是藉助於天氣的優勢飛上天空的，可是要精準的炸掉敵人的陣地，那必須要看得足夠清楚才可以，所以，戰機在日本軍隊的上空盤旋轟炸，底下便是日本海軍和陸軍的阻擊。隨着霧霾的散開，日本的戰機也飛上天空還擊。
這一戰足足打了十五個小時，於翌日上午十一點半，長將守衛戰勝利的消息才在大江南北播報。
蘇雨秋一大早就去了野戰醫院，之後又去了他們婦女救援會正在修建的軍屬子女學校。
這所學校是給那些戰死的將士子女上的，所有費用都是免費的，籌建學校的錢是蘇雨秋帶領着大家向社會各界募捐而來的，也有高雲天和高雲青在美國那邊發動華人，在美國的華人區募捐郵寄回來的。
這一戰，對方傷亡過半，而我們死傷了三分之二的將士，十五架戰機，只回來了三架，其餘十二架全部墜毀，機毀人亡。
但是，長江守住了！
敵方傷亡過半以上，我們的十二架戰機在炸毀了敵軍的長江陣地后，在空中包圍了他們所有戰機，強行撞在一起而機毀人亡。
如此，才導致了敵軍在長江戰場上主動退兵，扯出長江的控制權，退到了江南。
廣播裏，最後才報出了一個人的名字，“……此次戰役中，機毀人亡的將領名單……江北三軍總司令高明成將軍……”
蘇雨秋從新建的學校出來時，已經是晌午二十點整。
工地外面站着很多江北軍將領和家屬，還有安城的市長和省委主席。
人群最前面的是賀子恆和蘇廣林。
“大哥、子恆哥，你們這是……”蘇雨秋此話一出，心，“嘭”的一聲沉到了谷底。
她是掐着點兒出來，打算第一時間聽廣播去的，可是，面前這些人的出現讓她的心忽然間就沒了呼吸，再加上他們每個人臉上的表情，蘇雨秋渾身抖得停不下來了。
可她還是咬着牙，讓自己鎮定，冷靜，或許，是他受傷了。
蘇雨秋咬着牙對着面前的一人微微頷首，“我先回趟司令府，就不陪着各位視察工地了，你們自便。”
所有人看向蘇廣林和賀子恆，最後，女人們的目光落在了幾個月前回國的高明雁身上。
“嫂子？”高明雁上前挽住蘇雨秋的胳膊，但是，看着她還是張不開嘴巴啊！
“明雁，有什麼事情嗎？若是不着急的話下午再說，我要回去聽廣播，這裏沒有廣播，也沒電話。我這回兒心跳的不行，感覺不太好……”蘇雨秋自己都開始舌頭打結，胡言亂語了，她的口才可不是這樣的。
高明雁一把抱住蘇雨秋，“嫂子，大哥，他，他回不來了……”
“胡說，怎麼可能？”蘇雨秋甩開高明雁徑直就朝着自己的汽車走，吩咐司機，“小木，開車，就近找個地方聽今天的戰報。”
蘇廣林一把拽住蘇雨秋的胳膊，“雨秋，你聽我說，高明成，他親自駕駛戰機，炸毀了敵人的陣地，且與敵人的戰機碰撞而雙方都機毀人亡了，他回不來了……”
“快帶夫人先回府邸，通知軍醫、護士在司令府隨時待命。”省委主席吩咐道。
這一刻的蘇雨秋髮了瘋似掙扎蘇廣林，鞋子踢飛了老遠，頭髮也撕扯的披頭散髮，和那晚，高明成離開司令府去戰場時那一刻的她一模一樣。
“不可能……他答應過我，會回來的，你們都在騙我……”
蘇雨秋竟然堅持清醒的回到了司令府，一進門，他就吩咐管家，“快快快，廣播，廣播打開……”
這一刻，全司令府都是一片死氣沉沉的景象，大家都已經聽過廣播了。
管家和丫鬟們都哭紅了眼睛，垂頭喪氣的不敢開廣播。
蘇廣林一直抱着蘇雨秋，擔心她做出什麼傻事。
“去，把廣播打開給她聽。”蘇廣林對賀子恆說道。
蘇雨秋被蘇廣林和高明雁、賀子恆三人扶着聽完了廣播。
最後一句，廣播員播報了高明成的名字后，蘇雨秋竟然獃獃的沒有反應！
“嫂子，她，這是怎麼了？”高明雁抖着聲音道。
“噗～”的一聲，蘇雨秋吐了口血，人徹底暈了過去。
蘇雨秋昏迷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是高明成他們的遺體從前線運回的日子，安城機場，都是前去接機的軍政商領導人和家屬。
唯獨，沒有蘇雨秋。
那十二架機毀人亡的飛機全沉入了長江，打撈上來尋找屍骨經過辨認后，所有人，包括高明成，屍骨不全，便直接在江邊上岸后處理乾淨，直接入棺后飛機運回來的。
從安城機場到安城司令府，沿途的百姓自發組織的歡迎英雄魂歸故里的儀仗隊。
當所有人都在嘆息蘇雨秋如此下去怕是也跟司令一起合葬時，她卻奇迹的睜開了眼睛。
“他，是今天回來嗎？”蘇雨秋看着天花板，眼神獃滯，聲音黯啞道。
驚得身邊守着她的人半天恁是沒回過神來！
靈車停在了司令府大門外，四位高明成身前的侍從官抬着棺材，一步一步從肅穆的隊伍中經過，進了司令府的大門。
蘇雨秋一襲黑色長裙，白色挽紗，頭髮用白色挽花扎着。
她端莊的站在司令府主樓的台階上，兩側都是軍政商的要員和家屬，還有司令府的傭人。
整個司令府放眼望去，一片肅穆的白！
記得，以前，他每次從戰場回來，她都是帶着孩子們站在這裏等他的。
因為，他從不喜歡那些個勞什子的歡迎儀式，更不要他們去車站或者機場、碼頭接他。
他無論是打了勝仗還是敗仗，回到家裏的情緒都是一樣的。
且每次在這裏看見她，都會什麼都不顧及的上前將她起來，原地轉圈，然後公主抱，進屋。
三個熊孩子就在他們倆人身後浩浩蕩蕩的各種嚷嚷，小兒子云霄經常會大聲喊話他爹，“爸爸，明明我是您的小兒子，為什麼不抱我，抱媽媽？不公平哦……”
高明成就抱着蘇雨秋邊走邊回小兒的話，“你個兔崽子，沒有你媽媽哪裏會有你，一邊玩去……”
每次高明成和小兒雲霄這樣打嘴仗的時候，雲天和雲青都會哈哈大笑，說雲霄是撿來的，氣的雲霄拿着棍子滿世界追着哥哥、姐姐打，逗得家丁女傭和府邸的副官都前俯後仰的大笑……
蘇雨秋看着巨大的黑棺不哭、不鬧，也不語，臉上什麼時候已經淚流滿面，可她的唇角卻在笑……
“噗通”一聲，郭少勛跪在了蘇雨秋的面前，仰天長嘯，“嫂子，少勛，沒有保護好司令，請您責罰……”語畢，他“哐”的一頭磕在了地上。
郭少勛身後一眾高家軍黑壓壓跪了一地。
蘇雨秋扶着棺木，一步一步走下台階，雙手遞給郭少勛，“都起來吧！回來就好，長江在，江北守住就好！都搭把手，扶着司令進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