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鬼火點燈照鬼路
?我們平靜的生活,因為十一郎的死,因為這個奇怪男人的到來,全部被打亂了。
平常每到酉時,宋令箭打哨收獵,韓三笑則要準備開工,我們就剛好會在這個時間一起吃晚飯。但是自從十一郎死後,宋令箭再沒出現,我甚至都在想她每天以何為生?悲傷?仇恨?
韓三笑失蹤幾天回來后一直推說自己要在家睡覺,很少出現,偶爾出現也一直顯得心事重重,而且神情疲倦的確不像在扯病。
在舉杯樓買烤雞的時候,小二小驢一邊給我打包一邊問我:“許久沒見着你們仨一道出來吃飯,巷后堆了好些肉骨頭給十一郎,這幾天都紋絲未動,這是怎麼了?”
我一陣心酸,把韓三笑交待給我的說話告訴了小驢,他是這裏的小二,是鎮上所有信息的集散地,由他來把這個消息告訴所有人比較恰當,我說:“前幾天韓三笑帶他在鎮邊上玩,有個走貨的富貴人家說自己家裏也有一隻與十一郎相似的母犬要配種,宋令箭答應了,一時半會不會回來。”
小驢想了想,笑道:“前幾天我看到阿三哥身後跟了一隻很像的,毛色微有點不同,難道這麼快就配出來了?”
我說:“那是那走貨的富貴人家留的抵貨,要不然,宋令箭才不會憑白無故地把十一郎交給別人。”
小驢點了點頭,深邃好看的眼睛像掬了一灣子泉水,笑道:“恩,這也有道理,屆時生了小犬,說不能還能再得一隻。”
韓三笑只跟我交代到這,若是小驢再問,我就沒話答了,心虛的交了錢,拿着籃子馬上走了。
韓三笑最愛吃舉杯樓的烤雞,我特意買了去看他的。
我剛走到韓三笑家門口,就聽到院子裏響起尖利的小犬的叫聲,隨後門在裏面被嘣嘣嘣地扑打着,嚇了我一大跳。
我慌忙後退了幾步,被推開的門縫裏閃現出小十一郎張牙舞爪的身影,那麼小那麼憨厚的個頭,好可愛,也好搞笑。怎麼它還在韓三笑的院子裏啊?
它很嚴肅也很認真地對着我大叫,叫得越來越大聲,明明很用力,卻讓人忍俊不禁,我對着門縫裏的它噓了噓,說:“小東西,是我,我們見過面的呀!”
小十一郎停了下來,退後幾步,在門縫裏歪着頭看我。
“對呀,前天我們見過的,我叫燕飛。”我盡量顯得很和善,甚至還愚蠢地跟它做自我介紹,為表示自己的友善,我還從籃子裏給韓三笑的雞腿上扯了一小塊肉下來扔在地上。
小十一郎噠噠噠地跑過來,腦袋頂開門縫,搖着尾巴香噴噴地吃雞腿肉。
我乘機飛快跨了過去,走進院子裏,小十一郎扭着厚厚的脖子看了看我,繼續吃肉。
韓三笑的房門虛掩着,床上被子裹出一個人形。
我將吃的拿出放下,這房裏也沒其他地方可坐,我只得折了折他床角的床單,輕輕坐下,一個偶爾感個風寒都呼天搶地的人,這次病在床上好幾天居然都悶聲不響。
我拍了拍這坨人形:“韓三笑,你沒事吧?”
人形扭了扭,嗡嗡地說:“死不了。”
“要是特別不舒服,還是去看看大夫吧,別把小病憋成了大病,到時候後悔來不及了。”
韓三笑仍舊擠在被子裏說:“多大點事,我多睡幾天把體力養回來。”
“恩。我給你帶了點吃的,不吃東西哪來的力氣養體力?”
韓三笑道:“恩,我聞到了,有雞是不是,你給我放好了,別讓那小畜牲偷吃了,等我睡夠了就去吃。”
我恩了聲,儘管韓三笑沒有留客意,但心裏壓着事不吐不快,我猶豫着要不要現在說。
韓三笑道:“還不走?等着吃夜宵?”
我猶豫了一會,輕聲問他:“韓三笑,你說,這世上有什麼東西點起來會是綠色的光?”
“幹嘛問這個?你還想賴到夜宵吃完點鬼燈嗎?”韓三笑被子裏心不在焉地問我。
鬼燈?我最怕鬼了!猛地打了個寒顫:“鬼燈?”
“沒錯,鬼燈就是綠色的,為鬼魂照着去鬼道的路。”
我顫聲道:“那,宋令箭房裏的那是鬼燈?”
韓三笑馬上探出了頭,亂糟糟的頭髮下面略顯蒼白的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睡太多了,眼睛也有點浮腫,像是經歷了一場大病似的。
“宋令箭房間?”
我一門心思全被他說的鬼燈打亂了,六神無主道:“恩,前幾天,我看到她房門底下突然有綠色的光芒,我還以為宋令箭在裏面燒什麼奇怪的東西——鬼燈……是不是有人要死了,鬼來點燈了……”
不行,不能有人再死了!我當下就哭了,看着韓三笑蒼白的臉道:“韓三笑,你可別死……”
韓三笑無力地翻了個大白眼:“麻煩你是有多希望我死,我隨便說說的你都信,腦子裏整天瞎想什麼呢?這些傻話你跟我這說算了,沒頭沒腦跟別人說我要被人笑話的”。他看了看我表情,鬆了鬆口:“我改明兒去看看再告訴你怎麼回事。”
我心有餘悸,記仇道:“你可別-動不動又消失了。我會真的很恨你的。”
韓三笑疵着嘴笑道:“是啊是啊,我好害怕你恨我,好像你恨我我會少塊肉似的。”
我本來還想跟他叨念什麼,看他實在精神不佳,只好起身道:“那你好好休息吧,想吃什麼,我給你買。”
韓三笑將頭縮了回去,嗡嗡道:“照今天這樣就行了。走的時候幫我把院門關好,省得那臭蛋跑出去嚇人。”
我看了看院子裏,小十一郎矮墩墩地站在那裏,嚴肅地看着我們,好像能聽懂我的話一樣。
我點了點頭,起身把吃的都用碗蓋好,再三交待道:“吃的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韓三笑沒再理我,我失落地離開了。
我像孤魂野鬼一樣的盪回家,綉庄雖說接了大生意,但因為前期綉樣一直沒定,故而也沒有太多的事情。去看了下受傷的男人,他也一直像之前那樣在沉睡,相較於前幾天好點的是,他偶爾會抖動眼皮,像是隨時會睜開一樣。
宋令箭一直閉門不見——我抬頭看了看她的房門,一愣,居然鎖了?
她又外出了?去哪了?我忙在廳角落和院子裏找了找,弓和箭都不見了!宋令箭去打獵了?
我在院中等了一會兒,想等夏夏回來跟她交待幾句,一見她進巷我就迎了上去,夏夏被我嚇了一跳。
我看着她挎着籃子,奇怪道:“你怎麼才回來?我以為你早在家了。”
夏夏嘟了嘟嘴:“我也不知道啊,我等了一會小驢哥給我打包好,只是聊了幾句,就已經過了一更天了,馬上匆匆回來了。”
我抬頭看了看亮着燈的閣樓,皺了下眉道:“先別說了,把娘的飯菜先送上去給她。”
夏夏是個很有分寸的人,知道自己失職了,吐了吐舌頭,低頭快步送飯去了。
我一想,不對,夏夏就算是跟小驢聊忘了時辰,總不會聽不到打更聲吧,我坐在這裏半天,好像也沒有聽到打更聲,一個回神才發現已經亥時了——
我進屋問道:“夏夏,你剛在舉杯里的時候,有沒有聽到打更聲?”
夏夏搖了搖頭:“沒聽到,要不然怎麼會忘了時辰呢。”
我不悅道:“那你剛才怎麼不說,害我錯怪你了。”
夏夏懂事道:“的確是我自己忘了時間,沒有那麼多借口的。”
倔強。
我嘆了口氣,再一想,不對勁,這幾天,好像都特別的安靜,沒有聽到打更聲,我還以為是韓三笑特別跟更夫丁鵬交代過,怕吵到宋令箭和這個昏睡的男人,照夏夏這麼說,看來其他地方也沒有人打更,最近怎麼了?感覺秩序都亂套了,趙大人平時不是最愛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么,現在怎麼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