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荷爾蒙決定一見鍾情
她沒聽錯,多田在向她發出邀請,他知道她被趕出家門了。
那天,周姨同她講,她兒子要回來了,那間房不能租給她了。
周姨是大家庭的女管家,曾經那個大家庭。
“是她的意思吧?”
周姨為難,“茜茜,你媽媽很想你。”
“不要再說了,我走。”
韓女士若是真心的,就不會在她的丈夫鋃鐺入獄的時候攜巨款逃跑了,等風平浪靜才出來認她這個女兒嗎?
她的母親,韓麗麗,因祖輩世代遺留下豐厚的遺產,加上她也有經商頭腦,將手上未推動的項目順利開展,年輕的她就身價不菲。這給她招惹了不少桃花,即使她剛結束上段婚姻,她的那些桃花不管不顧,還是卯足了勁追到底。
當然,這些桃花當中不乏有精幹良才,韓女士目光獨到,看上了周世良,不得不承認,當時的周世良英俊洒脫,財貌雙全。那時周世良已有妻女,為了娶到母親,他真的是狠下心來,拋棄糟糠之妻,也許是良心上過意不去,讓兩兒一女還是跟着他生活。
蘇茜一直懷疑,他的繼父與前妻的這段婚姻是否真正地完結了,至少兩人的財產分割就從來沒有明確清晰過。他與母親婚前買的北京的獨棟別墅,過戶給了大兒子,蘇茜不知道,張世良是用什麼收買母親的,她竟然也同意出面做贈予公證。
自從母親被爸爸拋棄之後,她就變得神經衰弱,十分缺乏安全感,對張世良過分依賴。往往離婚的,理由最簡單也最傷人,因為不合適。
兩人離婚後,蘇茜跟着母親生活,她並不是獨生女,她還有一個哥哥蘇祁,所以,她和哥哥,母親加上周世良的兩個兒子周哲,周學,一個女兒周佳,一個大家庭就這樣重組完成。
周世良請了個管家外加5個傭人,管家也姓周,不知道是碰巧還是別有用心,反正周姨是偏袒那一邊就是了。
大家庭是屬於他們的,他們熱鬧幸福,他們是一家人,而她和哥哥,成了外人。
那年蘇茜十歲,蘇祁十二歲。
她清楚地記得那年的陽光,刺眼又毒辣。
“手腳都麻利點。”周姨發號施令,“要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時間來不及了。”
她們慌慌張張,打掃的,裝飾的,採購的,準備食材的,六個人根本忙不過來,晚上還邀請一大批客人為這個小公主過生日,母親加入了后廚幫忙。
母親要親自下廚,她認為,世上最好的生日禮物就是有“媽媽”味道的菜了,“蘇祁,幫媽媽端一下湯。”她們忙的熱火朝天,蘇茜無事可干,坐在沙發上看雜誌。
蘇祁去了,端了湯出來,小周佳趴在地上玩彈珠。這是她的一個特權,不讓她玩,她就來個沒日沒夜地哭鬧,耳根子根本受不了,還不如讓她玩,玩累了,她就乖了。
彈珠很巧妙的,一個一兩個三個地滑溜到蘇祁腳邊,他很小心地注意滿燙的湯,也十分注意腳下,媽媽在廚房叫了,“蘇祁,先把湯端回來,我忘了放鹽。”
這時,門開了,周家父子回來了,後面還有幾個和蘇祁年紀相仿的孩子,“嘿,蘇祁,”有人叫,蘇祁注意力轉移,一來二去,總有不慎,他還是沒逃過滑倒的命運,滾燙的湯順勢扣下,蘇茜眼疾手快,將小周佳抱了起來,躲過了臉的燙傷,但還是燙到了手。
她聽到了尖叫聲,小周佳的哭喊聲,媽媽從廚房裏衝出來,不分青紅皂白給了她響亮的一巴掌,周世良從她手上奪過周佳,抱去清理傷口。
周世良是個脾氣暴躁的男人,“周哲,去拿鞭子來!”他大聲喝道,伸手抓住了蘇祁的胳膊,“我讓你狂!小周佳就這麼入不了你的眼,你要這樣報復她,她才六歲啊!今天,我就要讓你長長記性。要是你敢反抗,我就連蘇茜一塊打。”
蘇祁想過反抗,但他看了看她,最後還是任由繼父把他拖進衛生間,他關門上鎖。
蘇茜跑到母親身邊,“媽媽,你讓他住手!”她央求道,“別讓他用鞭子抽哥哥,我錯了,都是我的錯!媽媽,求求你,說句話。”
鞭子一下一下地抽在蘇祁身上,她在外面都能聽到那條綠色柳條鞭嵌進皮肉的聲音,每一鞭就好像抽在她身上,蘇祁和她彷彿合二為一了,他就像她的另一面,她喜歡的那一面,強大且有魄力,哪怕被鞭子抽也不喊不叫。
她恨繼父,她癱坐在沙發上,恨意在心裏不斷聚焦變大,除了大叫她不知道還能如何釋放。
周世良從衛生間出來了,鞭子仍拿在手上,而蘇祁在他身後,屁股上綁了一條毛巾,他面色慘白,看到他的樣子,她更加無法控制地大叫起來。
“住嘴!”周世良用鞭子在她眼前抽了一下,命令她道,“現在給我住嘴,除非你也想被打一頓。”
可她還是停不下尖叫,她無法控制,她被他扯住,母親上來阻攔,卻被他一掌拍的轉了好幾圈。這時,她歇斯底里的尖叫才被壓下,周世良同樣將她拖到衛生間。
“總有一天,我要讓你付出代價。”她喊道,“你會嘗到無助的滋味,到時拿鞭子的是我。正如你念叨的,一切都逃不過老天爺的眼睛,他一定會還我們一個公道,
“不許再跟我說話!”他朝她怒吼,然後他又笑了,是那種篤定認為不會報應到他頭上的笑容,他斷定他的命運不會由她掌控的那天,但她還是傻傻開口了,選了一個最不合適的時機,而他自然不會對她手下留情,鞭子一下一下抽進她的皮肉,所有人都看着,無人敢言。
周世良瘋了,他不停抽打着她,直到鞭子被打斷,她感覺全身好似着火了一樣,火辣辣地疼,鞭子抽斷以後,蘇茜原以為一切都結束了,可他接着又拿起一根長棍,儘管她拚命不喊出聲,像勇敢的蘇祁那樣,但是不能啊,她放聲大叫,“你不是男人!你是個魔鬼!你不是人!你沒人性!”喊完這些話,回應她的右腦勺被重重一擊,世界在她眼前黑了下去。
她脫離了現實,全身都疼,腦袋更像是炸裂了一般,唱片放芭蕾舞劇《睡美人》裏的《玫瑰之歌》,如果能活到一百歲,她也絕不會忘記那首歌。
當她睜開眼睛,蘇祁正俯身過來,給她上消毒水和貼膠布,淚水落在她身上。
傷口處理完,她轉過身,面對面看着彼此,目光相對,“難道我們就不能有快樂嗎,哥哥……我們就不能有快樂嗎?”
“能的,一定!”他堅定的眼神感動了她,“他用鞭子抽我的時候,我聽到你在尖叫,我知道你那是替我在叫,蘇茜,你的叫喊也確實幫到了我,我不再覺得身上的傷有多痛,只感受到你的痛。”
自那天以後,她的哥哥蘇祁就人間蒸發了,哪裏都找不到,她問媽媽,問他的朋友,問鄰居,問親戚,甚至低聲下氣去問他的繼父,他們統一口徑,“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背上好似背了一個大大的冰箱,壓得她喘不過氣,又冷又重,她陷入了重度昏迷。
她醒來后,就完全變了一個人。
她成績優異,從初一跳初三,高一跳高三,大學年年拿獎學金,但是只有交作業和論文答辯時才出現,她樣樣俱佳,但是打架,酗酒,玩樂沒有她不會的。
她交了很多好朋友。
16歲那年,她認識了小蟲,打架認識的,有人砸他場子,她出手幫忙。他是酒吧老闆,比她大10歲,皮膚保養得非常好。確切地說,他還是年輕人。
在那個寒冷的黃昏,小蟲叫她陪他去一個女孩家,他們又緊張,又興奮,因為那個女孩懷孕了,女孩不在家,他們倆蹲在大樓外,她拿出她的詩歌,她讀給小蟲聽。
小蟲給了她五塊錢買下了她的詩歌,他說我全買下來了,將來我會發財。你是個革命詩人,或者作家,或者在一場戰鬥中壯烈犧牲,總之你現在的詩會很有價值。
小蟲是個有品位,眼光獨特的男人,
她遍地的朋友,她不是沒地方去。
她手扶着玻璃杯,低低問,“你聽到了什麼?”
“要不要住我這裏?”多田不答反問。
他洞悉一切。
她笑,“我們不熟。”
“來不來隨你。”他遞給她一張名片,上面有地址和電話。
他怎麼會有自信她會去他那裏,“你想玩什麼?”
“嘿,寶貝,別把我想得那麼壞。”和阿茶一模一樣的口吻,“你的目標是邊渡,不是嗎?”
“你跟他有仇?”
“算是吧。”他倒很坦誠,“所以我來幫你。”
她邪惡一笑,“你怎麼幫?”
她拿起名片仔細研究,黃金地段,好地方啊。
“所以,你同意和我住了?!”他激動地站起來,緊抓她的肩膀,旁若無人。
邊渡挑選咖啡豆的手停住了,咖啡豆從台上掉落到地上。
“不能吧!”鐵牛拽着大鎚的胳膊,“他們這是,要同居?!”
“我不同意!”大鎚激動地喊出來,他真受不了周圍齊刷刷的目光,但還是硬着頭皮,走至他們面前,多田多少有些驚訝,他沒曾想,過來的是大鎚,邊渡還真的是沉得住氣。
大鎚奪了名片,他把名片塞回給多田,“不用麻煩,她住我們這。”大鎚忙扯上鐵牛,一個眼神鐵牛立即會意,“對,我們這裏還有一間空房,也有十一住的地方。她還可以在這裏工作。”。
多田不管他們,逕自問她,“你住哪裏?”
“……”
“蘇茜?”多田喊她。1
“我選他們。”
他霎時冷了臉,說,“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如你所願。”
“我說過幫你的。”他的表情緩和了,與方才判若兩人。
“我不打算住這裏。”
“你就不想奪回應該屬於你的財產嗎?”
“我不在乎。”
“你沒發現,十一很適合這裏嗎?”他總是能抓住人的軟肋,“你還要十一跟你流浪到什麼時候?你不心疼你自己,十一你就不心疼嗎?”
她望着蹲在門口的十一,就那樣靜靜地等着她,不管受到什麼樣的欺負,它總是第一個跳出來保護她。
多田在威脅她,不答應的後果就如同失去蘇祁一樣。“其實算我在求你,”他眼眶有些微紅,“我不想失去阿茶。”
另一頭,大鎚拉着邊渡的左手,鐵牛抱着邊渡右邊的胳膊,他們乾笑了幾聲,“邊邊,邊邊……”兩個大男人竟然你一句我一句撒嬌求原諒。
邊渡面不改色,大鎚眼神示意大璇和沓子,大鎚和沓子兩人學貓叫,“喵……”
“讓她留下嘛,”大鎚說。
“我們的屋子都空置兩年了,讓樓市穩定發展從我們做起。”鐵牛義正言辭。
“是呀,樂隊這周要來,多一個人幫忙不挺好的嘛。”沓子也說。
“好。”邊渡說。
什麼,四人沒反應過來,“邊邊說好。”大璇機械地重複邊渡的話。
“Yes!”鐵牛和大鎚擊掌,兩人緊抱住大璇和沓子,“寶貝,你們真棒!”
“他們談妥了,”多田微笑,“你進去吧,我在車上等你。”
她別無選擇,先讓十一緩過一段時間,找好房子再搬出去。
“嘿,歡迎你入住。”大璇和沓子很熱情地握住她的手,這手也太漂亮了吧,修長白皙,柔弱無骨。
“你們好,我叫蘇茜。”
“我是真中沓子,哦,蘇茜,你這美甲是在哪裏做的?”
“我自己弄的,你喜歡的話,我幫你。”
“大鎚,你有沒有聞到一股陰謀的味道?”鐵牛在大鎚耳邊輕輕問。
“聞到了,”大鎚說,“保護好妹子,從這一刻開始,快走。”
兩人走到蘇茜面前,作着自我介紹,“我叫大鎚。”
“我是鐵牛。”
“你們好。”
邊渡在吧枱調酒,若無其事。他對那邊的情況漠不關心。
見她看邊渡,鐵牛說,“那是我們的老闆邊渡,他話少,我們不管他。對了,明天住進來吧。”
“好。”她跟他們微笑說再見,“明天見。”
她坐上車,“我要吃肉。”
“包在我身上。”
他們開着車揚長而去,
“他對我無動於衷啊。”她笑,“我覺得,他要和阿茶結婚了也挺好啊。”
“阿茶不會幸福的。”他堅持,“阿茶這個人啊,太單純認真了,和他不匹配。”
“你的意思是?”
“沒錯,魚找魚,蝦找蝦,你和他,一對壞蟲,正合適。”
“謝謝你!”她沒好氣。
“荷爾蒙和多巴胺給你選,你選哪個?”
“荷爾蒙。”
“這就對了嘛。”他笑,“你見他的第一眼,荷爾蒙就決定一見鍾情了。”
“那親愛的,多巴胺是不是決定日久生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