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夢境

21 夢境

一夜隨着山風呼嘯而過。

第二日,吃過早點,老者帶着我來到樹下。

他望着那棵大樹,說:“世間人只以為大樹就如同死物,沒有任何感覺。但其實不然,它的觸感,反之比人更為豐富!”

他說。

這棵樹就是傳說中的千機樹!

以千機百變,盤根錯節,可洞悉萬物生長。

而樹下的那塊平石,則是入夢石。

這種入夢石,據說天下間也只有一個,而唯一能擁有的也只有鳳凰守護者。

石即入夢,可一旦離開千機樹,石便即死石。

這謂之於造物主的神奇。

我聽着驚奇不已。

難怪昨日無意坐在上面,眼前所現便成夢中所見。

未央嘖嘖稱奇:“這可真是個寶了!”

老者說:“這入夢之法,乃千古曠奇,但實則極為兇險。”

首先,入夢者便宛如沉睡。

但也正因如此,極易被各種外部環境所擾。

就比如敵人,或者突如其來的人,甚至各種野獸,一經襲擾,夢境往往都會破壞和斷裂。

又因為入夢者往往於夢中可以對夢境中所見的對象尋找根源,就好比如順藤摸瓜,從而進入對方夢境。

如果夢境突然中斷,就勢必將入夢者斷裂在對方夢中而無法自拔。

而還有一種情況,則更可怕。

那就是一旦遇到受夢者法力超強,在覺察到有人侵入夢境,於是反戈一擊,便同樣會會將入夢者禁錮於自己的夢境中。

這也就是京末雲所說的夢境空間。

而這情形又有點類似於黑影阿房的虛靈之境。

但虛靈之境可以破鏡重圓,而夢境卻只能以夢入夢。

只是若再行以夢入夢,不光難上加難,而且能有這種能力的人卻是少之又少。

因此,一般施行入夢,便多以兩人或者以上多人可行。

只有這樣才能保證不會受到意外而夢斷,又或者造成人身傷害。

老者這番說來,只是粗略以概。

但我還是驚於玄乎。

若非親自聽聞,簡直難以置信天下間居然有如此可怕的能力。

假若以夢入夢,進入某人夢境,豈不是再無任何秘密可言?

我想着心跳不已,竟然有些心虛起來。

隨後老者在古樹上橫七豎八的推動,很快一個彎曲面的門開了出來,樹上露出一個大洞。

原來這棵古樹是腹內中空,暗藏玄機。

倒是滿樹的枝葉繁茂,又想着老者所言,看來這棵大樹無異於盤古開天地劈地所存留之神物。

老者又說:“這以夢制夢,分為兩種,一為記憶入夢,意識是可從入夢者的記憶中循序進入夢境。而另一種則是夢境入夢。大凡修為高深者都會以夢入夢,但那多半是表層夢境,若要想進入隱藏最深的夢境,則是極為艱難的。”

白衣當初為助我尋找杜三娘,也是以夢入夢之法。

只是她能力所限,便正如老者所言,只能進入我夢中的表層夢境。

也正因如此,才讓我看到了她的父母皆因我而殫精竭力而死!

白衣一腔深情待我!

如今想來,我幾欲寢然淚下。

而她終究為我而死,這心裏一時痛極。

幸好老者忙於佈置入夢氣場,並未覺察到我的神之悲切。

未央在心底不停的告誡我,不可分神受擾,否則後果堪憂。

我自然是知的。

待一切妥當,老者才讓我進去樹洞。

並說此番入夢只為尋找昨日那兩女妖的來源,卻不可流連忘返。

他這樣說,顯然是要讓我知道事無兒戲,切不可意外分神。

我自依言應允。

進入樹洞,裏面也擺着一面平石,顯然也是入夢石。

只是這塊入夢石,卻在樹門關上之後,於黑暗中漫舞,居然泛出七色光芒。

我依着老者指示,端坐於入夢石,便立時融於七彩光芒的環繞之中。

猛地“噗”的一聲巨響,我卻一下子落入了冰冷刺骨的水中。

我大驚失色,頓時慌亂起來。

未央早已竄身而起,將我帶出水面。

我驚魂未定,問未央:“這是到了哪裏?”

抬眼望去,眼前卻是置身於一片柳綠花紅的峽谷深處。

未央四下細看,也沒發現異常,便說:“要不我們進去看看再說?”

我自無異議。

既然來了,想必必有道理。

只是以老者的話說,我是以昨日夢境入夢,那麼入的又是誰的夢境。

昨日夢境所見,也不過是那兩女妖匆匆一面。

但此刻卻來了這大峽谷,莫非此地她們或曾來過?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入夢之法委實可怕。

這樣一來,我的記憶和夢境,豈不被老者窺探得一覽無遺?

我身上衣服已然濕透,大峽谷里又陰冷陰冷,我想着忍不住打個冷顫。

隨着往峽谷深入,始終不見一個人影。

我暗自詫異,不明白緣何入了此地。

若說這裏是兩女妖的棲身之所,又如何不見一人。

正自驚疑,未央忽然在我心底“噓”的一聲:“有異覺!”

我立時凝神,急忙往旁邊叢林中閃避,貓身藏於一山石之後。

但細看之下,也不見任何異常。

未央以法力探覺,又說:“好像有妖氣息。”

我心頭頓時吃緊。

想着既有妖氣,只怕這裏還是妖窩了。

我強自鎮定下來,絲毫不敢大意。

未央有些擔心。

我在心下對她說:“既然來了,就去看個究竟,我們小心些就是。”

未央猶豫着說:“行吧!”

於是,我籍着掩體屏息前行。

前方林道漸轉稀落,細碎的陽光透過枝葉縫隙灑落地上。

不遠處,一叢繁花似錦。

花叢中,兩條人影交織翻滾,將花叢盡數碾壓。

我和未央看得面紅心跳,伏在叢林間大氣都不敢出。

未央在我心底悄聲說:“怎地是這光景?”

我透過縫隙往前頭林間望去,但見幽深曠野,也不見有任何居家痕迹。

顯見這山谷之內,無非只是荒僻無人之所,反倒成就那兩人歡娛之地。

我暗想。

如此齷齪行徑,怕絕非良人。

想歸想,無心再看,逐要退出。

忽然那二人停了扭動,一女子聲音說:“如今我的身子都給了你,你答應我的,可得做到?”

一男子聲音說:“放心吧?待拿‘玄天神水’滅了鳳凰,我自當助你奪得妖狐之位!”

女聲嬌嗔:“那就好!”

二人又一陣翻滾,落得嬌聲喘喘。

我不覺一驚。

這女子聲音,不正是昨日見到那女妖之一的大姐嗎?

只是那男子聲音,卻也是似曾相識。

我一時詫愕,竟未想起。

未央說:“原來她們是狐妖!”

我不覺想起白衣,心頭又是一痛。

忽然又聽男子說:“既然奪得玄天神水,幹嘛不直接由你拿來給我,何必繞這彎彎?”

大姐說:“玄天神水一拿回來,七妹便給了前來接應的三妹。你要我怎麼給你。再說,這玄天神水遲早都會送來你手中,你還急不可待?”

男子聲音說:“怎能不急?成天要去應付那鳳凰之凰那蕩婦,我可再忍不了?”

大姐嬌笑,說:“你是色中餓鬼,越盪反而不越趁你意?”

男子淫笑着說:“再盪那是她高興,萬一不高興了,若是一口吞了我,豈不遭了?”

大姐說:“也是,這成天提心弔膽的玩着也實在味同嚼蠟。”

男子又笑,說:“自然比不上你這狐媚子了……”

又是一陣翻雲倒雨!

我總算聽明白了。

原來狐妖盜取玄天神水,是拿來給這男子的。

可這男子到底是什麼來歷?

我努力想來,驀然一驚。

未央急忙問我:“怎麼了?”

我臉色都白了,說:“他是夜哭,也……也就是萬惡的蛇妖!”

就在這時,花叢中那男子探頭朝我望了過來。

他嘴角那一抹幽冷的笑讓我毛骨悚然。

他果然正是我前世今生恨之入骨的該死的蛇妖。

只一忽神之間,那蛇妖張着血盆大口就竄到了我的面前。

未央試圖挪動我木然的身子,卻沒有挪開。

蛇妖猩紅的舌頭幾乎舔到了我的臉面。

我掙扎着,卻根本無法動彈。

我嚇得一聲尖叫。

雖然我也知道,夢境中的這種叫喊,其實連聲音都發不出。

但在這之前我與老者已約定好了,一旦有危險之時,我便如此一聲大叫。

他便以獨門之法將我從夢境中拽回來。

因此我這一叫,夢便醒了。

我全身已被冷汗濕透。

老者打開樹門,望着我說:“沒事吧?”

我喘息着說:“剛才在夢境中,我看到他了!”

老者說:“那不是夢境。”

我微微一愣。

老者解釋說:“由你的夢境,我們進入了那狐妖的記憶。因此你看到的,就是她經歷過的記憶。”

顯然,那狐妖大姐在盜取了玄天神水回去之後,就馬上迫不及待的去見了萬惡蛇妖。

只是,那大峽谷又在哪裏?

我有些着急,說:“那你怎麼知道去哪裏找到他們?”

老者只說了一個字:“夢!”

我一愣,瞬即明白過來。

仍然是以夢入夢。

可是入了夢,又如何從蛇妖的夢境中救出杜三娘呢?

一想到蛇妖那噁心死了的舌頭,我一陣心驚肉跳。

未央這時卻有些懷疑了,問我:“二姐,真的確定杜三娘姐姐在蛇妖的夢境空間裏嗎?”

我沒有回答,也不敢肯定。

這只是京末雲的推斷。

也是我的聯想和感覺。

但不管怎樣,只要有一絲希望,我也絕不會放棄。

這一天下來,我們不再施行入夢。

老者說入夢本身就是耗費精力,在沒有充足的準備下是不可取的。

我雖然急不可待,但也無可奈何。

這一天下來,我始終在考慮着,該怎樣救出杜三娘。

畢竟蛇妖法力強大,就算有未央在,我也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更別說從他的夢境空間中救出杜三娘。

而更讓我忐忑不安的是,萬一我進入了蛇妖的夢境,若是蛇妖反戈一擊,反而將我也困在他的夢境中,那該怎麼辦?

我和未央一籌莫展。

最終,我忽然想。

夢境空間,由夢境而成。

如果能將蛇妖真正殺死,那麼他便成了記憶中的夢境。

這樣的話,入他夢境是不是就輕易多了。

於是,到得晚上。

我問老者說:“如果我將蛇妖徹底殺死,他的夢境空間還存在嗎?”

老者說:“存在!”

但他話鋒一轉,說:“蛇妖固然死了,但記憶和夢境中的蛇妖仍然活着。”

我明個了老者的話。

隨後的話便不再多說。

不管明天的入夢,將會遇到什麼。

該面對的,都要勇敢的去面對。

我為我由心底衍生的絲絲怯意感到愧對。

我咬了咬牙。

為了杜三娘,我執着於一心,哪怕付出一切,我絕不會後悔。

該死的蛇妖,等着吧!

任你有多強,我終無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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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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