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喪事
養老院是個令人不舒服的地方，這裏離死亡很近，離新生很遠。頂點很多現代人選擇在老了以後住在養老院，能得到更好的照顧，能有自己的生活，這種理念來自西方。
莫尋深受中國百事孝為先的影響，最開始並不看好這種養老方式，後來習慣了現代的生存方式，也就釋然了。現在年輕人的壓力比以前人的壓力大多了，這樣對年輕人對老年人都是更好的選擇。
車子停到了養老院門口，莫尋解了百歲的獵魂術，讓百歲完全清醒了過來。百歲從車上下來，直接沖了進去。
“我是白擁軍的家屬，我爺爺怎麼回事？”百歲跟護工說。
“啊，心肌梗塞。我們儘力搶救了，也打急救中心電話了，他們車還沒來，你爺爺就沒了。你去裏頭問房號領屍體，前台已經有人過去聯繫殯儀館和喪葬用品店了。”護工平靜地說。
莫尋把車鑰匙給了浣青，緊追着百歲走了進去。莫尋越來越確定，百歲還是以前的佘百歲，他跟自己有心靈感應，自己能感受到他的情緒。
跟着百歲進了房間，裏面一張雙人床上，一個頭髮花白的老頭穿着壽衣平靜地躺着，老太太坐在床邊，眼睛通紅。
“奶奶，上次打電話時候你不是還說我爺爺身體挺好嘛！怎麼突然就這樣了？”百歲撲了過去，跪在了床前。
“人嘛，上了年紀了。年輕時候落下的病就都找上來了。”奶奶勉強地起身，想要扶起百歲。
“別哭，你哭了的話你爺爺會捨不得走的。”奶奶伸出手擦去了百歲臉上的淚水，自己的眼淚卻掉了下來。
“爺爺你怎麼不等等我啊，我還有好多話想跟你說呢！”百歲哭着拉起爺爺的手。
“爺爺我該多看看你的啊！”
……
這樣的場景莫尋最不喜歡，逃得過生離逃不過死別，總有一段路是要自己走。莫尋轉過身，想要去前台幫百歲爺爺料理一下後事，轉過頭卻看到了床上躺着的百歲爺爺正站在走廊盡頭。
“問問去，有什麼話想說？”莫尋對小希說。
回頭看了一眼百歲，莫尋在剛剛走進來的浣青耳邊說了一句什麼，就轉身向著鬼魂的方向走去了。
走廊的盡頭是老人家運動的地方，小希和百歲爺爺並肩坐着。
“老先生可是有遺願需要我幫你轉達給百歲？”莫尋恭敬地說。
“是有，小姑娘你能看到我？”百歲爺爺問。
“您吩咐吧，我一定把話帶到。”莫尋說。
“你這讓我說，我也不知道說什麼。我知道能有這麼一天，但是還是沒想到它會來的這麼突然。其實我還有點捨不得。”百歲爺爺走到一張象棋桌邊上。
“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我老伴兒，她給我生了兩個閨女兩個兒子，我卻把孩子都送北京去了。到老了她身邊就我一個人。”
“老先生，這世界上從來沒有誰對不起誰，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人的心尖不都是往下長的嘛！”莫尋寬慰百歲爺爺道。
“小姑娘你是不是會點啥？你能幫我照顧好百歲嗎？他剛出生就被他爸媽送過來了，一直跟着我們到上大學。他從小命就不好，大災小難不斷，我實在是不忍心啊。”百歲爺爺心痛地說。
“老先生，人各有命，我一定保護好百歲，讓他真正長命百歲。您安心走吧。”莫尋做出承諾。
“跟我老伴兒說，要是有下輩子一定好好跟她下盤棋，讓她悔棋，讓她馬過河，怎麼都好，我都讓着她。”
百歲爺爺的靈魂慢慢消失了，那不是去了地府，而是永遠的消失的。莫尋看慣了生死，面對一個陌生的老頭，莫尋本來情緒很平靜，但是當百歲爺爺說到“我都讓着她”的時候，莫尋還是流下來眼淚，曾經佘百歲死的時候，莫尋也祈禱過，只要佘百歲肯活過來，她再也不鬧他，不叫他臭老頭，不玩他的長鬍子。
後來佘百歲還是下葬了。
人一輩子要認識多少人，這些人中，有多少個人能像伴侶一樣陪伴自己幾十年呢？年輕時候因為誰吃了最後一塊肉，誰睡覺打呼嚕斤斤計較，到老了才知道，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巴還張着，睡覺的時候還能聽到那熟悉的呼嚕聲，就已經是一件幸運而溫暖的事情了。
擦了擦眼淚，莫尋深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狀態，現在不是懷念佘百歲的時候，她相信，百歲一定會想起上輩子的事情。
再次走進房間，百歲爺爺的屍體已經被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帶走了，空蕩蕩的房間裏，百歲的奶奶跟幾個中年女人正坐在床上。
“奶奶節哀順變，我是百歲的朋友。我能通鬼神，剛剛和您家老先生的魂魄有過短暫的交談，老先生讓我給您帶個話，說下輩子一定好好跟您下盤棋，讓您悔棋，讓您的馬過河，怎麼都好，他都讓着您。”莫尋直言道。
“他還說什麼沒有？”百歲奶奶看着眼前這個小女孩。
“他還說，這輩子最對不起您。”莫尋說罷，不管別人的目光，在百歲奶奶的耳邊說了一句話：我保百歲一生平安，您不要再幫百歲替死了，安安穩穩走好剩餘的路吧！
百歲奶奶驚訝地看着眼前這個年輕的女孩，想說些什麼，最後只說出了一句謝謝。
跟百歲家裏的女性長輩坐了一會以後，百歲拿着死亡證明和各種養老院的證件過來了。
“大姑二姑，我小叔已經把這邊的手續弄完了，他跟殯儀館的車去那邊了，你倆留一個陪着我奶奶，然後莫尋麻煩你開車帶我們過去。”百歲的情緒平靜了很多。
稍微年長一點的中年女人說：“我留下陪媽，二妹你跟百歲去吧。”
車上，莫尋忍不住問起了百歲的父母：“百歲，你爸媽沒有過來奔喪嗎？”
“他們剛上飛機，估計後半夜能到吧！藥茶庄那個小眼睛掌柜說幫我去接了。”百歲說的是黃戈。
“那別人呢？”
“不知道啊，剛才還幫我跑手續來的，怎麼一轉眼人就沒了呢？”百歲這才想起來，他們把手續給自己以後就不見了。
“手機
密碼1960，你打開給浣青發一條微信，問問他們上哪去了。”莫尋在開車不好發微信，就把手機遞給了百歲。
1960在莫尋這裏是很特殊的一年，在這一年，莫尋認識了佘百歲，撿到了雲山，認識了小希浣青浣郁黃戈，有了像家人一樣的朋友。
“出問題了，替死的事被地府知道了，地府正在準備取百歲的命呢？剛有一撥人來了養老院，我們跟他們比劃了兩下沒打過。”語音播放出來，車上的氣氛更加恐怖。
“莫尋，什麼替死？這世界上真的有鬼？還有地府？”百歲拿着手機質問莫尋。
“回頭跟你解釋，現在開始你一步不許離開我。”莫尋也是心裏一驚，原本以為只是一場普通的喪事，沒想到還會發生這樣的事。
“你現在說。”百歲對莫尋的態度嚴肅起來，他板著臉的樣子跟佘百歲一模一樣。
車上，百歲的二姑還在，莫尋不得不靠邊停車，先控制住她的靈魂，讓她進入睡眠的狀態。
“你快說啊！你這是幹什麼？你對我二姑做什麼了？”百歲越發不安，他潛意識覺得莫尋不會傷害他的家人，但是那行為實在是可疑。
“我不是雲山的養女，而是雲山的養母。我是一個不會老不會死的人，我可以和鬼魂溝通，也可以控制人的靈魂。我跟你說這些你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我是想救你。”莫尋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心情有些一些些放鬆。
“我爺爺的死是不是和你有關？”百歲警惕地看着莫尋，那目光讓莫尋有些難過。
“你爺爺的魂魄跟我說，人的心尖都是往下長的。你的命格偏弱，本來是不好養活的，你爺爺奶奶為了養活你，做了一個陰術，當你出現什麼意外的時候，他們二老就會替你去死。”
“但是這件事是不符合規矩的，地府嚴令禁止這件事。我不知道你爺爺奶奶是怎麼做這個陰術的，現在這件事讓地府知道了，你的命地府就要收回去。不過你不用害怕，只要我在，就不會有人能敢動你。”莫尋堅定地說。
“你是說，今天本來死的應該是我？”百歲有些不可置信。
“你看到的是真的，那個惡鬼就是要殺了你，實際上他確實成功了，你的爺爺為你而死了。你沒有時間消化這件事，現在一切聽我的，你才能活命。”莫尋希望百歲能冷靜面對這件事。
“那我死了的話，我爺爺能回來嗎？”百歲問。
“你爺爺回不來了。你爺爺選擇放棄自己的生命讓你好好活下去，你無論如何不能辜負你爺爺的囑託。現在聽我的，不管見到什麼都不要亂跑。我會保護你的。
我保護你，這句話莫尋在今天說了不知道多少遍，她說給自己也說給百歲，自己一定要保護他，不能讓他重蹈老神婆的覆轍。
“我聽你的。”這次莫尋沒有使用獵魂術，但是百歲還是十分堅定地選擇相信莫尋。
突然，路燈全部滅了，路上除了莫尋沒有一台車。
“來了！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