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源頭
方才的火堆已經被這陰譎詭異的群藤撲滅了,暗色沉沉,他們好像被人鎖定的獵物。
"嘩——"元凩之揮手擊退撲上來的血藤,卻又很快襲上來更多,阿梨看着那些翻滾攪動如同群蛇一般的血藤,捏着袖中的符紙,心裏發沉。
血藤太多了不能用符紙,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得找到源頭才行。阿梨定睛於前方濃濃的暗色之中,聚精會神地觀察着血藤湧來的方向。
根……根在哪裏……
阿梨的眼角忽地一閃,把她的目光從地面吸引到了半空。那些樹好像會動?這個發現讓她心中一動:"元凩之,你看那些樹是不是會動!"
元凩之狠狠將最新撲上來的血藤擊碎,定睛往阿梨指的那棵樹望去。那巨大的樹榦在夜色中微微扭動着,恍然間好似有不少細藤從上面飛出……
"抱緊我!"元凩之話音剛落便把她緊緊撈起,而阿梨也同時埋頭圈手摟住了他的腰,一個呼吸間他便抱着人來到了離那棵血藤樹最近的地方。
兩人對視一眼,阿梨抬手迅速結印,口中默念咒語,袖中的符紙應聲飛出!
"去!"
"滋啦——"符紙由上而下地密密貼上那正在扭動的血藤樹,猛然響起陣陣燃燒的滋啦聲,伴隨着的還有一股焦味。而元凩之早在剛才便跟隨在符紙之後,掌中聚力,鎖定那樹的根部,趁它被符紙所襲之時狠狠砸上去!
"空!!!!"
植物特有的爆裂聲猛然在這暗夜中響起,那血藤巨樹在兩人的合力攻擊下從根部被狠狠打碎,"樹榦"像被吹散一樣爆開,血色的漿液濺上元凩之冷厲的臉龐,襯的他如同嗜血的修羅一般。
那血藤樹被打碎之後,方才襲擊他們的血藤沒了生命來源,霎時乾枯了大部分!那根部像被斬斷的蛇一樣還在苟延殘喘地扭動着,阿梨正要把符紙扔過去,卻見元凩之伸手狠狠一掏!
"啊——"
尖利的慘叫聲響起,只見他手臂上沾滿了暗紅的漿液,而他的手掌,正抓着一個拳頭大小的像是人頭一樣的東西,它還有酷似人類的五官,此刻正滿臉痛苦,嘴巴大張着,剛才的尖叫就是它發出來的。
它便是這源頭了。
元凩之眸色一冷,手中發力狠狠捏爆那個小人頭,那些扭動的斷藤瞬間乾枯。阿梨朝遠處正揚拳砸碎血藤的奴舟說明了情況,奴舟點點頭,抬眼巡視着四周,很快便鎖定了一棵血藤樹!把懷裏正咬着半根血藤的傅白蠻往懷裏一塞,借力一蹬就往那血藤樹的方向狠狠砸過去!
那血藤樹彷彿是感知到了危險,猛然從中分裂出幾根血藤就要往奴舟的身上纏裹,卻被阿梨袖中飛過來的符紙狠狠擋了回去!
一陣混亂的聲音響起,揚起陣陣灰塵,而灰塵散去時奴舟手裏已經捏爆了兩個小人頭!阿梨看着那兩個稀碎的頭,眯了眯眼。
奴舟到底是什麼來頭……
身後傳來爆響,那些血藤也迅速枯掉了,從灰塵中走出來的元凩之把手裏的五個變形的小人頭遞給她看,眸光溫柔,嘴角隱隱含笑,就像是……正在向主人邀功的大狗狗……
阿梨被這想法弄得哭笑不得!感情他以為自己是在欣賞奴舟的戰鬥力吃醋了?
嗔了他一眼:"醋罈子!"
元凩之挑了挑眉,沒說話,眼睛裏的笑意卻是更深了。
四周一片安靜,那些血藤已經全部枯掉了。而正當四人四處巡視着的時候,阿梨卻突然從右邊感受到了一股涼意。
這是個……風口?阿梨走過去準備一探究竟,傅白蠻也像是有所感一樣從奴舟懷裏溜下來跑到那風口,不住地嗅着。
"是這裏!是家裏的味……"
"嘩!!!"
"小心!"那風口居然猛地襲出一根粗壯的血藤!離她最近的阿梨心裏一凜,來不及思考便一把將她推開!而身側一股力道襲過來,阿梨閉上眼睛……
"唔!"耳邊傳來元凩之的悶哼,阿梨猛然睜開眼睛,卻看見那血藤正纏繞在他的肩膀上!阿梨心中猛然一疼,狠狠將符紙拍上去!
血藤應聲而斷縮了回去,然而還剩一截陷在元凩之的肩膀中,血液迅速浸出蔓延開來,阿梨看着正摟着她的元凩之,咬咬牙突然吻上他微涼的唇。
元凩之愣了,然而肩膀處突然傳來劇痛!
那截血藤被阿梨生生拔出來了,然而元凩之卻半點沒出聲,只是直直地看着她。
阿梨臉紅了一瞬,將人推開后開始觀察四周。
她這才發現身邊的景色和剛才很像,但沒有剛才的那番混亂,還有風吹過。阿梨看着前面一排扭動着的比剛才更粗的血藤,心下瞭然。
路是對的,地方不對,原因就是這血藤被人種在路和目的地的中央組成屏障,截斷了他們的前往!
元凩之剛才被阿梨推開時什麼也沒說,只是心中暗暗笑了笑。
有的是機會。
他何其聰明,看着面前的景象自然也想明白了一切,他站起身來走到阿梨身旁,拉着她飛身而起迅速巡視了一番,很快將目光鎖定在不遠處正扭動着的小樹苗上。
大概是因為物極必反,粗壯的血藤源頭卻是這根小小的樹苗,感受到了來自生命的威脅,小樹苗動了動,四周猛然飛竄過來幾根大血藤,上面的木刺也更加鋒銳!
阿梨手裏黏糊糊的,不知是血藤的漿液還是元凩之的血。
她看着那小樹苗冷笑一聲!然後手勢翻舞猛然飛出數張符紙將它全身牢牢包裹住!
"滋啦"的聲音響起,地底傳來悶聲的尖叫,看來,這痛苦是直直傳到了根部啊……元凩之看着冷麵的阿梨嘴角抑制不住地勾了勾,而後眸光一厲狠狠探手!
四周包裹着的血藤隨着他手裏提出來的小人頭迅速枯萎下去,毫不留情地捏爆它之後,那些血藤亦應聲而粉碎開來!
揚塵散去,裏面的傅白蠻和奴舟自是看到了兩人,奴舟臉上一松,憨厚地笑了笑,而傅白蠻更是眼睛紅的不得了,看見阿梨"哇"地一聲哭出來,抬腳便向她撲過來,元凩之皺了皺眉頭,卻還是沒有阻攔。
"你嚇死我了你!嗚……"
"好了好了,這不沒事嗎?你多少歲了還哭鼻子,羞不羞……"
"你管我!哼!"傅白蠻羞惱地轉頭跑進奴舟的懷裏,看也不看那個嘲笑她的人。阿梨好笑地搖了搖頭,看向前方隱隱露出來的屋角:"就是這兒了吧?"
奴舟抱起已經化作小貓的傅白蠻,朝兩人點了點頭。
天色漸亮,傅白蠻和奴舟自走進昔日的故鄉后卻一句話也沒說過。
也是,看着這番場景,沒有癱軟在地痛苦已經算好的了。
那些屋子無一不是漆黑一片,四處被燒的破爛不堪,溪水變得污濁惡臭,還陷着兩具老虎的屍體……
傅白蠻看見那兩具屍體時眼眶一紅,卻是忍住沒讓淚水落下來,只是眼眸深處的恨意更深了。她沉默着幻化成一隻大白虎,上前咬住兩具屍體的後腿艱難地往後拖一步一步地,艱難地把他們移到了在林中帶回來的那堆屍體旁邊,而奴舟,正在奮力地挖着坑。
傅白蠻如今的年齡也不過三百歲,相對於人類的年紀來說也不過是個六七歲的孩子罷了。然而在這個本該無憂無慮,調皮搗蛋,滿山撒野的年紀里,她卻要承受這樣的大難,小小的她被迫開始成長,被迫流浪一無所知的人間。
傅白蠻默默地把昔日在一起生活的族人放進土坑,再親手掩上土。她在每一個土堆前都放了一束花,其中的兩個還是她跑了好遠特意找到的白色鳶尾花。
那是她的爸爸媽媽……
做完這一切,她便蹲坐在他們的面前,看着那些被風吹着的花朵,一動也不動。晨起的日光撒在她的身上,卻暖不進寒冷的心房。
阿梨嘆了一口氣,上去摸了摸她毛絨絨的腦袋,見她看過來,說道:"走吧。"
傅魃的房間處在一片陰冷之中,日光照不進來,而四周也唯這一間。阿梨和元凩之仔仔細細地尋找着有利的線索,傅白蠻則是走進來都嫌噁心,奴舟則是不知道去了哪。
終於,阿梨在牆縫裏發現了機關。
輕輕暗下那方暗格,一扇矮門"吱呀"一聲緩緩挪開,阿梨和元凩之對視一眼,警惕着抬步進去。
裏面大都是他用來練禁術的各式工具,被混亂地堆在一起,阿梨翻找了一下,發現上面皆有一個詭譎的陣法,用的是鮮血來畫的,隱隱還有一股陰冷黑暗的氣息殘留。
突然!阿梨袖子震動了兩下!
她心裏一動,把瓶子裏的那隻靈蝶放出來。靈蝶在房間四處轉了幾圈,然後在一個斷掉的小木偶上停了下來。
原來這傅魃還和那些面具人有關係嗎……
阿梨捏起那個小木偶的頭,看着倒像是一個慈悲為懷的觀音像,但這明顯不是。因為小木偶的臉上是滿滿的邪氣。
"蠻蠻!蠻蠻你看!"奴舟突然不知道從哪冒出來,氣喘吁吁地,手裏還拿着一個小小的木盒子,背上還有一捆鮮嫩的春筍。
傅白蠻站起身走過去,接過他手裏的木盒,皺着眉細細打量着。而阿梨和元凩之也走了出來,笑看着他背上的那捆春筍:"你剛才就是去挖這個了?"
"唔,蠻蠻,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