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心怨
"我倆真不知道啊!我們……就是來打水,就看見這……"阿梨和元凩之趕來的時候,老楊正漲紅了一張臉一個勁地跟做筆錄的警察解釋着,卻因為緊張而越說越亂。
平常人陡然遇到這樣的事,還能說出話已經算得上好的了。
老楊正滿頭大汗之時,眼尖地看見了走過來的一男一女,皺着眉辨認了一會,遲疑地開口:"你是……之前的那個小姑娘?"
阿梨笑笑:"楊叔。"
"哎呀真的是你啊!你……你這……你是警察啊?!快我跟你說那趙小燕的死跟我真的沒關係,你們的人一直問我……"
"楊叔你別急,他們只是例行詢問,不會亂抓人的。"
"真……真的?"
阿梨笑着點點頭。也不知為何,阿梨明明只是一個看上去十七八歲的女孩,說的話卻讓老楊莫名信服安心。
大概是因為之前看她處理那陰魂的女鬼之事?老楊撓了撓後腦勺,回頭繼續做筆錄去了。
"頻繁作案,上面現在已經炸開鍋了!"司安看着地上的屍體,苦惱地說道,阿梨左右看了看:"這裏和昨天的村子差的很遠吧?"
"南北之隔!"
這麼遠,那人很狡猾啊。不過他是怎麼一晚上就帶着水鬼到這裏的?連一刻都不停歇嗎?阿梨想着,忽然心中一動,抬腳便往那灘還沒散開的血水走過去。
照例用瓶子裝起一塊鱗片,阿梨正準備起身之時,卻見元凩之從旁邊淺水裏的石頭縫裏摸出一個灰紫的東西。
"這是……羽毛?"
水裏怎麼會有羽毛?阿梨正準備問,卻見元凩之手一動便把它捏在掌心之中,斜睨了一眼走過來的司安,開口說道:"看看周圍有沒有山洞。"
司安努力咽下喉嚨里的那聲"是",面色怪異了一瞬,說道:"謝謝你的建議,我會讓人排查一下的。"元凩之的口氣就好像是在對屬下下命令一般,最重要的是他剛才居然有臣服的感覺!這個男人身上的氣勢真是可怕!
元凩之沒理他,轉而拉着阿梨往另一邊走開了。
"那個羽毛是什麼東西?很重要嗎?"
元凩之一邊幫她扯開所有的雜草荊棘,一邊答道:"我現在也不能確定。這東西……已經很久沒見過了。"久到成為了現在書里的傳說。
連元凩之都不能確定的東西……嗎?阿梨這下真的覺得壓力大了。
隨着往村子後面的山裏深入,早間的霧氣越發的濃了,都快要看不見路。元凩之乾脆直接把人背到背上,輕輕鬆鬆地繼續走着。
"你懷疑那人會躲在山裏?"
"嗯。"
"誒你看!"阿梨思緒間眼角闖入一抹暗色,連忙把元凩之叫停然後從他背上滑下來,準備上前好好看看那塊地方,卻被元凩之往後拉:"站我後面。"
阿梨愣了一下,繼而眉眼間都染上了笑意:"好。"
那塊地方是一方石壁,表面粗糙無比,旁邊還有一條長長的拖拽痕迹。而那粗糙的石壁上粘着幾塊小小的黑色鱗片。
然而待兩人繼續跟着痕迹往前時,那痕迹卻又突然沒了,腳下是厚實的土地,前面的荒草稀少,一覽無餘。
阿梨和元凩之對視一眼。
"走吧。"線索斷了,再往前也看不出什麼來。
"嘩!"
"我靠!楊琳你有病吧!"阿梨和元凩之剛回來,就看見魏煜陽渾身濕淋淋地被小陸從淺水裏撈出來,氣急敗壞地瞪着一邊的楊琳。雖是春天,這河水卻仍冰冷得緊,魏煜陽被她冷不丁推到水裏,此刻已經是面色發白有些顫抖了。
而楊琳也是一副憤怒模樣:"昨天的屍體被你弄哪去了?!"
"屍體已經驗過了家屬帶走了!"
"誰允許的!我還沒驗!"
"你以為你誰啊人家家屬還要經過你允許!"
"你!"楊琳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本就憔悴的面容此刻盡顯扭曲。阿梨不知道兩人具體怎麼回事,卻也聽了個大概,一是有些咋舌。
從包里摸出紙巾準備遞過去,司安卻急吼吼的從另一邊跑過來了:"你倆幹嘛呢?!犯人沒抓到自己先起內訌了?!"
吼完卻是不看楊琳扭曲的臉色,直直朝魏煜陽走過去,掏出紙巾粗魯地擦着魏煜陽臉上的水。
"你你你……你輕點不行啊?!阿嚏!!"
"閉嘴!"
"……"
阿梨把紙巾揣回包里,朝元凩之笑笑:"這兒沒我們什麼事了,會吧?"
"嗯。"
和司安打了聲招呼,兩人便錯過身先走了。
楊琳看現場也沒誰理他,面色更難看了。死死地咬了咬牙,衝著司安的背影說道:"司隊,我這兩天想請個假!"
司安沒回頭,亦沒說話。旁邊的小陸看了看楊琳恨恨的眼神,硬着頭皮上前說道:"楊法醫,前幾日隊長就給您批了一個星期的假了……消息當時也給您發過去……"
楊琳冷不丁地把眼睛瞪到他身上,嚇得他話都停了。好在楊琳也沒說什麼,只狠狠瞪了他一眼提着工具箱轉身走了。
小陸摸了摸鼻子嘀咕道:"楊法醫的脾氣越來越怪了……"
魏煜陽撇了撇嘴:"她本來……"
"你給我閉嘴!人家推你不會躲嗎?!趕緊跟我回去換衣裳!"
"哦……"
楊琳正踩着高跟鞋走在路上,看着前面依偎着的兩人,心裏的不甘更甚了。
為什麼她一個什麼也不會的人,能有這麼好的男人陪着……
"滴答滴答——"一聲脆響陡然響起,楊琳被嚇了一跳,急忙捂着包往旁邊的拐角閃進去。
阿梨往後看了一眼,元凩之卻伸出大掌把她的腦袋轉過來:"無關緊要的人罷了,看她作甚?"
"我就是好奇她跟着我們幹嘛……"
兩人的聲音越說越遠,漸漸聽不見,楊琳鬆了一口氣。這才摸出手機:"喂——"
"楊小姐,你借的錢,還有兩天就到期了!"
"這不是還沒到嗎你們催什麼!"
"哈哈楊小姐別急嘛,我們也就提醒一下……"
"知道了!"
狠狠掛掉電話,楊琳的目光陰沉下來。手機卻突然又響起來。
"我說了我會還你們還有完沒完了?!"
"……是我,那邊剛拉來一個,沒人干,你趕緊過來吧!"
"哦……好的……馬上……"
掛了電話,楊琳一瞬間像是脫了力一般靠着斑駁的牆面慢慢滑下來,目光獃滯地看着外面來來往往的人們。
為什麼,人與人之間的差別就這麼大呢……
"你家族的那叛徒,你了解么?"阿梨看着那正在埋頭苦吃的傅白蠻,突然出聲問道。
"唔?"努力咽下包的滿嘴的菜,傅白蠻就着奴舟的手狠狠灌了一口水后才開口說道:"平日裏接觸不多,不是很了解。但聽說他本來沒什麼天賦卻總想着往上爬,心大手短,而且聽說他平日裏給人感覺有些陰暗。"
"這樣啊……"
"還有還有!他會笑,有人給他跪着的時候,他會笑。"奴舟看着三人,放下杯子突然一字一句地補充道。
大家族裏規矩森嚴,特別是像傅白蠻這種身具神獸血脈的家族裏,規矩又多又嚴。不過,那人在別人給他跪下的時候會笑?
是高興么?
"應該是享受被人跪拜的快感。"一邊剛放下筷子的元凩之突地出聲補充道。這倒是和阿梨的想法不謀而合。
資質平庸卻又想要往高位爬,在別人給他跪拜的時候,大抵是很享受那種高高在上的快感吧?
對權利的渴望勝過了一切,所以不惜一切代價修習禁術么?可是一般大家族裏的禁術又怎麼會讓一個非高層的人接觸到?
"他在對你們所有人下手之前有沒有什麼異常?"
"不知道。他平時為人冷淡,極少與人交流。"
那這樣的一個人,會藏身在哪裏呢?是各處將就,還是有所講究?
此刻H市某郊外。
楊琳急忙忙的跑到那,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就被一個中年女人冷着臉直接帶進地下室了。
"這裏這麼冷,能不能給我件厚點的衣服?"
中年女人不耐煩地看了她一眼,把旁邊沙發上的一件厚襖子撈過來扔給她,見楊琳面露遲疑,她生氣地吼道:"這衣服是我的!不是那些死人的!"
楊琳這才接過來穿上,然後按照中年女人說的地方拉開一個巨大的冷藏櫃,把裏面的屍體推到另外一邊的檯子上便着手準備幹活了。
中年女人看她還算老實,暗哼了一聲:"上次那事還是館長給你處理的爛攤子!你可老實點做事,別再亂拿了!"
楊琳帶着手套的手僵滯了一瞬,很快便低下眉眼回道:"知道了。"
"拿死人的東西,你也不怕遭報應……"女人罵罵咧咧地走了,楊琳口罩下的嘴角不屑地勾了勾。
人都死了,還留着那些身外之物幹嘛。
打開旁邊的盒子,看着面前那具眼熟的女屍,楊琳心裏訝異了一瞬,轉而冷哼一聲:不還是落到我手裏了嗎?
拿出特製的針線,把女屍脖子上的傷口捏緊開始縫合。
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死相這麼難看。甩了甩酸痛的手,看着那面色青紫的女屍心裏埋怨了一氣,卻還是不得不打開化妝盒開始給她修飾面容。
正聚精會神地畫眉之時,她眼睛一瞄,突然發現了不對!
女屍的眼睛什麼時候睜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