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海妖
?女孩兒的身上,好像帶着一股海水的咸濕味道。柳三千在觸碰到那柔嫩的肌膚之時,有幾個古怪而又支離破碎的畫面展現開來。
那是在冰島大陸的最南端。
迪爾霍拉伊海角某處,有一座白色的燈塔。
傑森已經在這裏待了將近半個月了,和他同行的攝影愛好者都早已回到了祖國的懷抱,只有傑森留在了這裏。
“我想拍到最美的極光。”傑森是這樣和同伴們說的,他指了指相機,“我還不夠滿意,這不是我要的極光。”
夥伴們都十分了解傑森的個性,熟知傑森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做任何事都力求完美的人,所以他們對傑森的這番話語沒有任何懷疑。
傑森送走了夥伴,走到了海灘礁石旁,看着陣陣海浪擊打着光滑的巨石,看着那遠方海面送走的那群飛鳥,看着連成一片的天空與大海,哼着歌,愉悅地等待黑夜的到來。
是的,傑森撒了個謊,他不是為了拍攝那對他早已了無生趣的極光,事實上,傑森已經很久沒有擺弄過自己的照相機了。
他留在這裏,是為了一個女人。
一個傑森連一面都沒有看見過的女人,雖然未曾謀面,但傑森可以肯定,她絕對是個美得震撼人心的尤物,就如同她的歌聲那樣動人心魄。
故事的起因是這樣的:
那是來到這裏的第一天,傑森為了捕捉到最完美的極光,站在白色燈塔旁,久久地凝視着廣密的天空。
歌聲就是那個時候傳來的。
一個女人婉轉而凄哀的吟唱,沒有歌詞,沒有鼓樂,單單隻是唱誦着一段扣人心弦的旋律,就有如天籟。
歌聲剛灌進傑森的耳朵,他便震顫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就好像吸食了一整包精神鴉片,恍惚而又不斷高潮迭起,無法承受的愉悅讓他當即昏睡了過去。
第二天,當傑森得知,只有自己聽到了那段歌聲后,他就陷入了無法剋制的狂喜。
我是特別的,是她選擇了我,我是她想要的。
這麼想的傑森,日日開始等待起了那迴旋於耳的迷人吟唱。歌聲每天準時響起,撩動着他火熱而好奇的心。
她會想見我嗎?歌聲是對我的暗示嗎?
她喜歡我,她肯定喜歡我,不然不會每天為我唱歌。
她成功了,我為她着迷。
我想見她。
傑森已經無時無刻不在想着那個女人了,他將阻隔在自己和女人之間的障礙趕回了祖國。
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了,只有我和你。
我要見你。
就今晚。
傑森覺得女人知道他的心思,雖然這麼說來不可思議,但他覺得女人了解他的一切,她什麼都知道。
你會如何來見我呢?會穿着最美的裙子來見我嗎?
傑森這麼想着,天漸漸的黑了下來。
冰島的黑夜掌握着絕對的力量,不出一會兒,便將白日的所有部下趕出了自己的管轄,天黢黑得沒有一絲光線。
傑森的心開始猛烈地顫動,他坐在礁石上,等待着女人發出信號,腳邊的浪花打濕了他的褲腳和球鞋,傑森一點都不在意。
耳邊突然傳來一陣熟悉而又有點不一樣的吟唱,女人今天將曲子變了調。
是她,她在呼喚我過去,她知道,她果然知道。
傑森瘋狂地跑了起來,向著歌聲傳來的地方跑去,風刮在臉上生疼,小砂礫跑進鞋子,硌得腳底板難受。
我來了。
傑森終於看見了女人的背影,她面朝著大海,背對着傑森站着,渾身赤裸。
長發被水打濕,緊緊貼合著身體,體態婀娜,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
啊!真是太美了!傑森想跪倒在她面前,想要親吻她的每一寸肌膚。
“我來了。”傑森說出了自己急迫的心情,他神魂顛倒地朝着那個背影走去,耳邊是女人悅耳的天籟之音。
“傑森,你愛我嗎?”
女人突然停下了吟唱,向男人提問道。
“當然,我為你瘋狂,我已經瘋了,我愛你愛得發瘋,我想把心剖給你看。”
傑森激動地大喊,驚擾了遠處停留的飛鳥。
“真的嗎?”
女人轉過了身子,那是一張美得被上帝親吻過的臉,沒有一絲瑕疵。
豐滿的胸部,纖瘦的腰肢,修長的大腿,小巧的玉足……女人身上的每一部分都在刺激着傑森的心神,讓他血氣上涌,想要在這沙灘上和女人共赴巫山,行魚水之歡。
讓拍打的海浪,細密的沙灘,攀爬的蝦蟹都知道,女人是屬於他的。
“真的!我的女神!我的維納斯!我的愛!”
女人輕笑了兩聲,走到了傑森的身旁。
傑森控制不住地抱住了女人,渾身震顫,他瘋狂地輕吻、舔舐着女人的脖頸,雙手在她的背部摸來摸去,皮膚光滑得吹彈可破。
一絲魚腥味飄進了傑森的鼻尖。
男人還未來得及詫異,便被一個東西咬斷了脖子,尖銳的物體刺入他的皮膚,啃食着他的骨頭,發出清脆的聲響。
傑森踉蹌地後退幾步,倒在地上,他捂住自己不斷流血的脖子,努力抬起頭,朝着女人望去。
只見那個女人嘴巴扯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露出了裏面兩排鋒利的牙齒,那是比鯊魚還要尖利的牙齒。
女人舔了舔嘴邊的鮮血,十分享受。她蹲了下來,一手直接掏出了傑森的心臟。
“我……的……愛!”傑森嗚咽着,嘴巴里湧出汩汩鮮血,最後說出了這麼幾個字。
他如誓言所說的那樣,為女人剖開了心臟。
女人看着已經斷氣了的傑森,埋頭啃食起了男人身上新鮮的血肉和器官。
“王。”
海面上突然浮出了一個個人頭,他們隨着海浪浮浮沉沉。
“來吧,孩子們!”
女人說完話后,海里的人們便湧上岸來,只見他們下半生赫然長着魚的尾巴,上了岸之後,魚尾從中裂開,化出了兩條人腿。
褪下的魚尾在沙灘上,經風一吹,便碎成一片塵埃。
飽食一頓的女人看着格陵蘭海寬闊的海面,低聲說了句,“這裏也沒有嗎?”
男人的衣服在那些生物的撕咬下,碎裂成一片片破布,貼着標籤的那一面漂浮在空中。
“MadeinChina.”這幾個字在女人面前一閃而過。
“會在中國……嗎?”女人輕輕地問着自己。
故事到這裏戛然而止。
柳三千搖了搖頭,覺得有點奇怪。
這是哪本電影裏出現的片段?
“你是誰?”女孩兒瞪大了眼睛,眼角還有淚意,表情十分委屈地向摔在地上的柳三千問道,打斷了她的浮想聯翩。
“我是柳三千,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柳三千一邊揉着自己磕破的膝蓋,一邊略帶抱歉地說,臉部因為疼痛而有點齜牙咧嘴的。
洛寒走向女孩,溫柔地叫出了女孩的名字,“愛麗絲。”
“洛寒,”愛麗絲看見了一旁的洛寒,閃身躲到了他的身後,還輕輕地挽住男人的一隻手臂,只露出小半張臉看向柳三千,“她是誰?柳三千是誰?”
“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洛寒看也未看坐在地上的柳三千,拍拍愛麗絲挽住他的手,安撫受驚的女孩。
“她好可怕啊!”愛麗絲撅起嘴,眼裏的淚珠將落未落。
柳三千有點委屈,沒有人上前來拉她一把,自己還被第一次見面的可愛女孩討厭了。
“她是洛寒的女人嗎?”愛麗絲偷偷地觀察柳三千,向著男人問道。
“當然不是。”洛寒有點窘迫。
柳三千無語地自己站了起來,她拍拍身上的塵土,圍成一圈的小廝狠狠地瞪着她,像是在責怪她對少女的“暴行”。
洛寒輕輕地哄着女孩,“愛麗絲,睡覺。”
“不要,沒有洛寒,不想睡覺。”愛麗絲跺跺腳,有點不高興。
“愛麗絲,你已經長大了,你要學會自己一個人睡覺。”洛寒有點無奈,“莉莉絲也是這樣說的,你忘了嗎?”
女孩聽到“莉莉絲”的名字,脖子一縮,眉眼耷拉下來,更顯得委屈了,“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洛寒陪我睡。”
洛寒輕咳了兩聲,眼神中有一抹羞意,他瞟了一眼身旁的柳三千,“胡鬧,愛麗絲,我真是太寵你了。”
愛麗絲聽到男人的呵斥,終於控制不住情緒大哭了起來,“洛寒,你太壞了,你一定是因為有了女人,我討厭你們,哼。”
柳三千看到女孩跑開前,還瞪了她一眼。
關我屁事兒啊,我就是一路過的背鍋俠。
再說了,和這種男人談戀愛,呵呵,我如果和他談戀愛我就是個瓜皮。
柳三千同志就這麼給自己立了個flag。
“看什麼看,還不快滾。”洛寒皺起眉頭對圍在身邊的小廝說道。
那一群看戲的小廝,對着柳三千說三道四,在洛寒冷到冰點的驅趕下,慌張跑進了兩生。
男人在原地頓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有回頭,慢悠悠地向旅館內踱步。
移蓮走上前,“三千,真是抱歉啊,都是因為我拉着你跑,你才會撞到愛麗絲的。”
柳三千翹着腳,一拐一拐地走着,“那個女孩兒是誰啊?”
“她啊,是愛麗絲,算是……”移蓮想了想,“算是這裏的小主人吧。”
柳三千很是吃驚,“洛寒的女兒?”
“不是不是,”移蓮連忙擺手,“老爺他這個老處,呸,老爺他根本就不熱衷於男女之事,這愛麗絲啊,是西蒙帶回來的。”
西蒙又是?
“西蒙是老爺的朋友,他在一次遠行中發現了昏倒在地上的非常虛弱的莉莉絲,啊,莉莉絲就是愛麗絲的姐姐。然後他便將這姐妹二人帶到了兩生,託付給了老爺。”
聽起來這西蒙和洛寒倒是蠻有cp感的嘛!
“哦,我的寒寒,我的心肝!”
“啊,西蒙,我的愛!”
柳三千腦內不知不覺幻想起了不可言說的男男畫面,因為太刺激,而不住發笑。
“你笑啥呢?”
“哈哈哈哈哈,沒什麼。”
移蓮很是嫌棄,隨後又繼續說了起來,“總之呢,這愛麗絲啊,可是被整個兩生都捧在手心裏的,你可千萬別惹她,而且她姐姐莉莉絲,狂暴無比,這裏的人啊,皆怕她三分。”
你這話說晚了,我已經把她得罪了。
柳三千無語。
“怎麼說呢,愛麗絲就是脾氣有點嬌縱,而且特別黏老爺,老爺不在,她就又哭又鬧,也是讓老爺有些頭疼。”
“莉莉絲就完全不一樣了,她啊,就是個魔鬼,還是個寵妹狂魔,見不得妹妹受一點委屈。”
呦,看來我把莉莉絲也給得罪了。
我可真是棒棒的。
“就是這兒了。”移蓮指了指前方那一棟獨棟小院。
柳三千看過去,不可置信,“你是說,這一幢就是我的?”
“對啊,小了嗎?老爺他可是……”
“不小不小。”
是大的驚人了好嗎!
這是一棟偏西式的小別墅,和旅館的主體建築顯得格格不入。
柳三千走進屋內,屋裏擺設一應俱全,應有盡有,連馬桶墊都備好了。
房內裝潢典雅,又看得出是經過精心的設計的,水晶吊燈,淡藍色的窗帘,大理石地磚……全是柳三千的喜好。
我的媽呀,有一丟丟喜歡上了這裏。
“你快去看看你的房間,”移蓮神神秘秘地說,“你絕對會喜歡的。”
柳三千和移蓮走到三樓主卧,她推開門,好奇地張望。
一張巨大的床擺在房間正中央,罩着一層白色的紗幔,就好像外國公主睡的那種床。
風一吹過,紗幔翩躚飛舞。
柳三千眼睛有點發酸。
她小的時候,也有一段時間像別人家的小女孩兒一樣,看着電視裏的公主,羨慕有一張這樣的床。
那是她唯一一次向父親提出任性的要求,她哭着鬧着請求爸爸去買一張這樣的大床。
“床,爸爸,我想要那樣的。”柳三千指指正在放的電視。
柳爸爸看着頭一回如此大哭的女兒手足無措,他數了數口袋裏的錢,嘆了口氣。
沉默了半晌,柳父輕輕地抹去了柳三千的淚水,“好的,囡囡,爸爸想辦法。”
說完,柳三千臉上綻開了笑容,卻沒有看見身後的柳父兀自紅了眼眶。
那是柳父死前,柳三千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任性。
他最終還是來不及滿足女兒的願望。
柳三千深吸一口氣,壓下喉頭的酸澀。她走到床邊,將整個身子癱倒在床上,果然比她想像的還要柔軟,整個身體就好像一直下陷着,沒有找落。
“噫——”移蓮也趴了上來,發出嫌棄的聲音,“你們現在都喜歡睡這種軟趴趴的床嗎?這種床睡着不會不舒服嗎?感覺好像一直在往下掉,我不喜歡。”
移蓮說完便離開了大床,她指指床邊的一角,興奮地說:“三千你看,這是你們現在那個叫電腦的東西吧!”
!!!
這裏竟然還有電腦!!!
柳三千向著她指的方向看去,一台外星人筆記本電腦安安穩穩地放在床后一角的桌子上。
“我的天吶,土豪!”
柳三千上去擺弄了一番,愛不釋手。
“土豪是什麼意思?”
“恩……就是形容一個人很有錢。”
移蓮點點頭,很是贊同,“老爺確實很有錢,老爺就是個大土豪!”
柳三千打開電腦,筆記本屏幕亮了起來,移蓮好奇地湊上來看。
“三千啊,你是要上網嗎?”
柳三千又震驚了,“這裏還有網絡?”
“老爺是這麼說的,他好像費了很大的周折,拖了很多人幫忙,搞定了那個叫網絡的東西。”
“啊?那個死冰塊?”
移蓮慌張地看了看四周,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不是老爺,是、是、是你叔叔。”
“對、就是你叔叔,老爺、不、你叔叔說你最喜歡上網了。”
柳青蕪總算幹了件人事兒,沒有在坑侄女的路上一去不復返。
移蓮將頭直接湊到了屏幕前,“咦?”
“怎麼了?”
“三千,你用這個怎麼織網啊?”
“我為什麼要織網?”
移蓮困惑不解,“你不織網,怎麼上網?”
“……”
你這讓我從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