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差一點死去

第二章 差一點死去

轉眼間楚儀快一歲了。

一年裏發生了許多事。

廠里的老廠長工作調動到集團總部,他調動到集團時帶走了廠里的幾個技術骨幹,其中楚承澤的父親就在名單中。

這一年老楚都在忙調檔案和參加人事考察。隨着老楚的升遷,集團總部特別為這幾個新來的同志分了宿舍。

老楚的工作變動后,開始早起晚歸坐輪渡上下班。

就這樣堅持了大半年,王丹的婆婆熬到可以提前申請退休的年齡。

老楚從此帶着夫人搬進了位於長江北岸邊上的集團總部附近的宿舍樓。

楚家一下子從熱鬧的三世同堂瞬間變成了空空蕩蕩的三口之家。王丹還有些不適應,不過她工作性質特殊,三班倒並不影響帶孩子。

同是這一年,楚承澤集訓般的電視大學學習生涯就要結束了。

他終於可以回歸家庭,按時上下班,照顧老婆孩子。

有了孩子,王丹覺得很安定。望着奶寶寶楚儀會搖搖晃晃的走路,口齒不清地說話,擁有了一天強於一天的動作能力,是她除了上下班以來最大的樂趣。

她一直是一個天使寶寶,乖得很。而脫離了換尿布和餵奶的階段,已經是對王丹最大的解放。

不輪班的時候,她會帶着楚儀坐5路公汽去幾站開外的公園玩森林小火車。

楚儀平時不哭不鬧,可是她怕生,看見陌生人都會哭個不停,王丹對她這一點很頭疼,就好像這是她與生帶來的一種個性,想遍了任何法子都沒有用。

有人說這是小孩子缺乏安全感的一種表現,可王丹幾乎天天擠出時間陪伴她,她還是一點沒有變過。

有一次她把楚儀帶回了娘家。還沒上樓,左鄰右舍就聽見了楚儀分貝極高、肺活量極大又震天動地的哭聲。

隔壁老盧探出頭來,笑道:“這棟樓里聽見哭聲,就知道是老王家的外孫女回來了。”

這話窘地王丹臉上一紅,剛剛哄好孩子平復了楚儀的情緒。她的父親打開門,拍着手笑着說道:“小乖乖回來了?”

話音未落,又是一陣通天徹地的哭聲。

她的母親出來責怪道:“你這麼大聲,又把孩子嚇哭了。”

王老爺子無奈地摸摸頭:“我的聲音就這麼大,習慣了。”的確,行伍出身的人,不怕任何牛鬼蛇神,憑的就是這股子底氣。

這次王丹怎麼也哄不好楚儀,眼看自己的小妹妹就要放學回來了。她不好再多呆,抱着孩子告辭下樓。

王老爺子被她夫人數落地有些憋悶,心裏不快,只怪自己的女兒把楚儀帶回來少了,要是常常帶回家,哪會有這麼認生?

後來王丹對楚儀說起這一段,楚儀一直認為自己這種慢熱的個性,源自打娘胎里的認生,只不過是成長后的放大化。

每天的掛歷一頁頁翻着,冬天又一次到來了,這一年的冬天依然如去年生楚儀時候一般冷。

楚承澤帶回了改良的蜂窩煤爐子,把煤氣的排煙管架起通到窗戶外。

他們住的房子在整棟樓的東北邊,大而冷。這間房唯一的好處是廁所在屋子裏,冬天不用憋着尿忍着寒意跑去公共廁所方便。

煤爐子熱騰騰地燒起來了。屋子裏頓時暖和不少。

“怎麼樣?現在都流行這個。”楚承澤搓搓手笑道,一雙細長的眼睛在眼鏡片後面閃閃發亮。

“真暖和。”王丹也笑道,她在為楚儀織毛衣。

楚儀乖乖坐在床上玩着她的水桶鏟子和積木。鏟起來扔進去又倒出來。小孩子簡單重複的幸福,大人並不懂。

“依依,暖不暖和。”楚承澤有心逗逗她。

“是。”她用着並不標準的普通話含糊地答着,還是緊緊握住她的小鏟子。

老式發條鍾“咔咔咔”響着,時間指向九點了。

楚承澤明天要早起到旁邊的俗稱老餐館的食堂排隊買包子和豆漿,他去爐子上坐水壺燒水。

“來,你把胳膊借我用用。”王丹笑道。

楚承澤走過來擺好一個姿勢讓王丹挽毛線。

挽好了也聽見那個燒水壺傳來“噓”的聲音。

他去從爐子上挪下來燒水壺,倒了一盆熱氣騰騰的洗腳水,端來給王丹。

她還有些驚異,原以為他自己洗的,沒想到端到自己面前。她放下手中的毛線,趁熱燙了個腳。

楚儀也玩得困了,在一旁張着小嘴打哈欠。他們忙把孩子抱過來,打了水給孩子洗小手小腳。

忙忙碌碌之後,時間不早了。

王丹把毛線裝起來,楚承澤鋪床,夫妻倆檢查了門窗,準備帶着楚儀睡覺。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楚儀好像和平常不同,今天晚上格外愛哭。王丹只覺頭昏昏沉沉,強打精神抱起楚儀哄,楚承澤有些暈暈乎乎,明明聽見楚儀大哭,卻爬不起身。

也不知道這一夜是怎麼熬過來的。

王丹只記得楚儀總是在哭,自己上下眼皮只打架,好睏啊……她就這樣睡過去了。

楚儀從一開始哭哭鬧鬧,到後來不聲不響、安安靜靜。

楚承澤隱隱約約聽見那個發條鍾“鈴鈴鈴”地響個不停,他卻直不起身子,他掙扎着推了推睡在身邊的妻子,卻沒有任何反應。

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他的心頭。他正巧睡在床邊,還殘存着意識:一定要開門出去!

他用信念支撐着自己,幸虧他是個正值壯年的年輕人,用儘力氣爬到門邊,支撐自己開了門。門開了他再支持不住昏倒在地。

隔壁老鄭正準備去老餐館排隊買早餐,打開門正看見楚承澤倒在門口。

“不好了,快來人啊。楚家出事了。”

老鄭一嗓子,樓里大半人都聽見了。開門紛紛出來,有的掐人中,有的趕緊進屋把門窗打開,幾個精壯的大小夥子把屋裏的大人孩子抱了出來。

“快,送廠醫院。”老鄭指揮着。

有一家有三輪車,大家把楚家一家扶上三輪,帶着他們上廠醫院。

王丹的媽媽剛一上班,就聽說醫院來了急診,后又聽說是自己的女兒女婿一家。心急如焚,白大褂都來不及換,忙去急診室看情況。

“是煤氣中毒。幸虧來得及時,晚一些這一家三口命都沒了。”王丹的媽媽聽同事這麼說,知道他們有法子,懸着的心放了下來。

經過搶救,楚家一家子蘇醒過來,為防不測,還是給楚承澤和王丹輸了兩天液。

“你們怎麼這麼大意。”王丹的媽媽有些責怪的意思,“蜂窩煤爐子一定要小心。”

“我們也不知道,是剛剛託人弄好的改良的爐子。管道我們都已經牽到窗戶外面去了。”王丹說道。

“我讓你爸爸找人去檢查一下,是不是沒裝好。”王丹的媽媽心有餘悸,“等看了你們再回去住。”

她母親雷厲風行,中午就督促王老爺子找人去看。果然是管子接縫有問題,又請人焊死試過才放心。

兩人的單位領導都到醫院看了他們,還給他們批了一周的假期,讓他們好好休養身體。

又過了一天,傍晚有人在外面敲門。

“誰啊?”楚承澤問道。

“我是翁明。”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

門打開了,楚承澤驚訝道:“哎呀你們怎麼來了?”

意想不到的,是翁明和方蓉來了,還抱着一個和楚儀年歲相仿的小男孩。

他們進屋放下手中一提兜水果,小男孩望着陌生的環境左看看右看看卻沒有哭。

“你們來就來了,帶什麼東西?”楚承澤客氣推讓道。

“之前留了地址一直也沒空來。”翁明不好意思說道,“小蓉前段時間去你老婆的車間,無意中聽說你們家出了事。我們是一定要來看看的。”

“是啊。”方蓉說道,“你們身體怎麼樣了?”

“我們都沒事了,那天幸虧承澤爬出去開了門,不然我們真的難逃這一劫。”王丹笑着。

“唉。真險啊!你們寶寶還這麼小……”方蓉沒說下去,她的眼裏亮晶晶,似乎有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她掏出手絹抹了抹眼角。

王丹細想也覺得后怕,一時也不言語。

楚承澤想換個話題,對着翁明說道:“這孩子和我們依依差不多大。叫什麼名字?”

翁明謙虛道:“我們都是工人大老粗,也不會想個好名字,這孩子叫翁同。你家孩子呢?”

楚承澤指着偎依在王丹懷裏的楚儀,說道:“她叫楚儀,小名叫依依。”

這次煤氣中毒的事故,倒像是糾正了楚儀認生的毛病,從此她碰到陌生人再沒有哭過。

“翁同,下來和依依玩一下好不好?”

翁同看了看楚儀,又轉頭看了看父母鼓勵的臉。沒來由地露出小男子漢的本色,雙腿一蹬要下來。

“依依,去跟哥哥打個招呼。好不好?”王丹笑着對她說。

楚儀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着那個比她高一點的小哥哥。

翁同晃悠悠地走到她的面前,伸出了肉肉的小手。

楚儀猶豫害怕着,王丹鼓勵她道:“依依,沒事。和哥哥握握手,你會說你好的。”

鬼使神差地,看着翁同,楚儀突然不再畏懼,握住了他遞來的小手,輕輕說了一聲:“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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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江潮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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