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女兒 第206章 Madman(一)
高籬一直不喜歡自己的名字,因為有一種圍追堵截的意味,還有一種故步自封的感覺——總的來說,就是不給活路。
“他在想什麼呢?”
“不知道。”
“大概是魔怔了,他總是那個樣子。”
高籬站在學校門口,他的同學從他身後三三兩兩地越過他離開學校。他們都對這個少言寡語的同學顯示出些許的忌諱。
高籬不愛說話,也不跟人打交道。但是足夠優秀——這不光是在學業上,也是在其他的方面。繪畫、音樂、格鬥、語言,無一不通。其實他已經沒有繼續呆在學校里的必要。
但他就是呆在學校里。也許在他眼裏周圍的同學都還帶着人性的溫存,這就是他願意棲身在學校的理由。即使什麼都不說,他也覺得心裏寬慰。
想到這兒,高籬笑了一下。
就在他低頭沉思的時候,一輛漆黑的跑車忽然轟鳴着開到了他面前。見車子停下來,高籬趕緊跑去開副駕駛的門,但那個男人還是從駕駛座里跑了出來。
“少爺,我不是說過您得坐後面么?”一個看上去十分和善的年輕人走到高籬面前,為高籬拉開了後座的門,“而且您為什麼不等我下來呢?”
高籬看了看站在自己身邊的年輕人:“我不想這麼惹眼,而且我想坐的離老師近一些。”
年輕人笑了起來,將後座的門給關上:“那您記得系安全帶。”
於是高籬一探身坐進了副駕駛的位置,那位年輕人也回到了駕駛座,跑車便在門衛與放學師生的目送下離開了學校門口。
“咱們回家么?”高籬扭頭看着年輕人,他是高籬真正意義上的老師,也就是教會他各種知識與技能,同時陪伴他度過了五年時光的人。
“不行啊,”年輕人搖了搖頭,“今天組長要我帶您去組裏。”
高籬的老師不光是他的老師,還是PRDC秘密執行組組長高藩的秘書。
“因為她回家了么?”高籬偏過頭去看着反光鏡,地面上的道路標識一個接一個地飛速流竄而去。
年輕人瞥了一下高籬,從反光鏡里他看見了高籬抑鬱的表情。
於是他換上了輕快的語氣,對高籬說道:“我覺得如果提提速的話,應該可以繞道回家去取你忘在桌上的書,我記得您最近一直在讀。”
聽到這話,高籬又把頭扭了回來:“那我爸那邊怎麼辦?”
“您不是有的時候得留在學校整理圖書么?”年輕人笑起來,露出了一絲狡猾的模樣,“大概就是今天吧。”
於是在高籬的笑聲中,跑車往右拐了個彎,駛離了原定的路線。
十分鐘后,車子停在了一棟三層的別墅前。
高籬從車上下來,他似乎有些期待,而他的期待也確實得到了回應——在第二層的窗邊,一位婦人正坐在那裏低頭讀書。
“媽!”衝著那看書的身影,高籬喊了一聲。
夫人聽到了高籬的呼喊,愣了一下。當她低頭看見高籬在沖她招手時,臉上露出了與高籬同樣的笑容來。
“少爺,組長不是讓您……”高籬剛一進屋,一位年輕的女傭便走上前去詢問起來,但是高籬哪還有功夫理她,“噔噔噔”地便往二樓跑過去。
女傭還想阻攔,年輕人忽然從後面叫住了她:“不用攔了,是我帶少爺回來的。”
女傭皺起眉頭:“既然是您的意思,那我就當沒看見了。要是組長怪罪,您可得救我啊。”
年輕人點了點頭:“我知道。”
說完,年輕人慢悠悠地走上二層。果然見高籬與那個女人正面對面坐着,不知道在聊什麼。
女人聽見了年輕人的腳步聲,於是沖他揮了揮手:“顏恆。”
年輕人走到女人面前微微鞠躬:“夫人,好久不見了。”
女人點了點頭:“沒有外人,不用這麼拘束。是你想把高籬送來的吧?他父親是肯定不願意我們見面的。謝謝你了。”
年輕人笑了笑:“少爺很想念您,所以我就擅作主張了。”
“媽,這事兒你可千萬不能讓我爸知道,不然老師可就慘了。”說著,高籬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不會那麼嚴重的少爺……”
客套了幾句之後,年輕人便邁步下了樓,給母子留下私人空間。
“董先生,”就在年輕人張望別墅外草坪的時候,女傭走了過來,“您喝水。”
“哦,謝謝。”年輕人接過水,又聽見二樓傳來高籬的笑聲,於是便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
“少爺已經有半年沒有見過夫人了,”女傭聽到那笑聲,高興之餘不免有些心疼地說道,“這樣的日子真的有法過下去么?”
年輕人看了看女傭,將空杯子握在手裏問道:“你都知道么?”
女傭看着年輕人的臉點了點頭:“我……我看見過夫人的……”
見女傭脫口而出,年輕人趕緊上前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別讓我聽見,”年輕人看着女傭,換上了嚴肅的神情,“這種事情你不應該知道,更不應該告訴我。”
女傭愣愣地看着年輕人的臉,點了點頭。
“以後千萬別再說這件事了,”年輕人又小聲提醒道,“如果換了別人,可能就已經把你殺了。”
話音一落,年輕人的聯絡儀響了起來。
於是他示意女僕不要出聲,接通了聯絡儀。
“組長。”
“顏恆,你接到高籬了么?”
“還沒有。”說著,年輕人抬眼去看了看二樓,似乎是聽見了年輕人接聯絡儀的聲音,樓上的母子二人都壓低了聲音,悄悄地走了下來。
“怎麼這麼慢?”
“少爺今天好像要整理圖書館,所以會晚一些。”
“我知道了,接到他就趕緊來組裏。”
“是。”
掛掉聯絡儀,年輕人長出一口氣,又皺着眉頭看向高籬:“少爺,咱們得走了。”
高籬很豁達地點了點頭,能見母親一面,對他來說已經是奢侈的待遇。他回頭看了看母親:“媽,什麼時候回倫敦?你下次回來是什麼時候?”
女人伸手摸着高籬的臉:“明天就動身,等夏天過去我就會回來。你要好好聽老師的話,不要跟你父親慪氣好嗎?”
說著,女人一伸手,被高籬丟在角落裏的包好像受到了牽引一般“嗖”地飛進了女人的手裏。
“去吧,”女人將包遞給高籬,“等下次我回來,你也能做到了。”
“好!”
年輕人站在一邊看着女人的舉動,又看了看女僕,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女人的能力會被女僕發現了,因為她根本不在乎。
車子離開了別墅,向著PRDC的基地駛去。
“老師,謝謝你啦。”看得出來,高籬的情緒顯然比剛才要好了一些。
年輕人看着前面的道路,笑了起來:“不客氣少爺。”
頓了一下,年輕人又繼續說道:“等您長大一些,組長也就不會像這樣阻撓你跟夫人見面了。”
說完,年輕人扭轉方向,車子進入了PRDC的辦公區域。因為組織林立、人員眾多,PRDC的辦公區域已經達到了建築群的規模。這個地方高籬已經來了很多次,所以下車后就算走在老師前面他也能輕車熟路地找到父親的辦公室。
“每次走到這個門口都讓我覺得害怕。”高籬回頭看了看老師,用手交替着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年輕人笑了笑:“去吧,組長是你爸爸,又不會吃了你。”
於是高籬推開門,年輕人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
一進門,高籬便看見自己的父親坐在辦公桌后翻看着文件。與往常不同,今天父親的辦公室里不光有他自己,在茶几旁還坐着一位臉上帶疤的中年人和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
刀疤臉高籬是認識的,那個人叫郭仁傑,年齡好像比自己的父親小一些,但同樣讓高籬覺得不喜歡。因為他長得很兇。
而另一位年輕人,他從來沒見過。
高籬在兩位客人的注視下走到高藩面前,生硬地叫了一聲“爸”。
“嗯。”高藩點了點頭,繼續看着文件,甚至沒有抬頭看一眼高籬。
“組長。”高籬的老師緊跟着也走上前去。
此時高藩才將手中的文件合上並站了起來。
“正好我們剛談完,就把你介紹給他們認識認識吧。”說著,高藩走到茶几旁邊,那兩位客人便都站起身來。
“老郭,韓舍,這就是我最得力的助手,董顏恆。”
說完,他又對自己的秘書說到:“老郭你是認識的。這位是老爺子親自選上來的特殊事件應對部的副部長韓舍。”
董顏恆趕緊向二人鞠躬:“郭議長、韓部長。”
郭仁傑毫不客氣地點了點頭,而韓舍則有些靦腆地擺了擺手:“太客氣了,叫我韓舍就行。”
“雖然你年紀小,但是職位高,一碼歸一碼。”高藩伸手拍了拍韓舍的肩膀,他似乎很欣賞這位年輕人。
韓舍笑了笑,又看見了站在辦公桌邊的高籬,便沖他打了個招呼:“那位是您的公子?”
高藩回頭看了一眼高籬:“過來。”
高籬心裏翻了翻白眼,還是聽話地走了過去。
“我兒子高籬,”高藩指了指自己的兒子,“還在上學。”
高籬不喜歡被父親擺弄在他的人際關係裏面,這讓他覺得又拘束又尷尬。於是他看了看郭仁傑和韓舍,鞠躬道:“郭議長、韓部長。”那口氣和動作,好像是刻意模仿董顏恆一樣,郭仁傑和韓舍都被高籬的舉動給逗得笑了起來。
“高組長,看來令公子是不太服氣的,”郭仁傑笑着說道,“這大概就是順從的反抗吧。”
“唉,你看韓舍,不過是比他大三歲而已,”高藩扭頭看了看高籬,“不知道他三年之後能不能跟韓舍一樣。”
高籬沒說話,心裏暗自盤算着:你以為我現在還待在學校里是為了什麼。又想到韓舍年僅十八歲就出任應急部副部長,還是邢國譚老頭子親自選任,想必是個不一般的人物,該從他身上多多學習。
“啊對了,”郭仁傑好像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你知不知道,特戰組那邊好像招到一個新的隊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