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雪花飛
月黑風高。
本來天空有一輪蒼月，但隱隱被流轉的黑雲遮蔽！
青石城，二老爺凌占天府邸。
一個頭帶灰帽的肥壯男子，踩着得意洋洋的小碎步，向府內跑去，眼中流露出掩飾不住的喜色。
正廳內，端坐着一個中年男子，身材修長白皙，穿着華貴，身上散發出一種冷峻孤高的氣息，此時滿臉無一點表情，冷若寒霜。
下面站着一個少年，穿着同樣華貴，腰帶玉佩上，凌精衛三個字，閃耀着金色的光芒，少年眼中滿是怒色。
在少年另一旁的，是一個身穿黃色長衫的人，此人賊眉鼠眼，卑躬屈膝，滿臉的諂媚之相。
待到灰帽男子跑到廳內，凌精衛指着他對座上中年男子說：“爹，他就是那個賣雜耍的！”
旁邊的黃鼠狼連連點頭，附和到：“是，是，老爺，他就是，他就是。”
此時灰帽人撲通跪下，得意道：“拜見老爺，小的回來了，已大功告成！”
中年男子依然面不改色，語氣平緩的道：“來人，賞金五百，快馬一匹！”
灰帽人一聽，激動的都想跳起來，但礙於座上人無形威嚴，生生自我控制住，連連扣頭道：“多謝老爺，多謝老爺！”
此時黃鼠狼臉上，掛上了難以形容的邪笑。
片刻之後。
府門外，黃鼠狼與灰帽人一左一右的站在馬的兩邊，僕人把裝滿黃金的布兜掛到馬屁股上左右分開綁牢，兩邊不多不少，一邊一個二百五！
灰帽人輕快的跨上快馬，向著夜色疾馳而去…
不多時，凌府內出來個滿臉剎氣的黑衣侍衛，腰間斜插一柄刺刀，跨上一匹黑色壯馬，瞬間消失在夜色之中…
遠處一個穿着華麗的冷峻少年，冷冷的望了一眼他們消失的地方，便向著府內揚長而去。
灰帽人騎着快馬，眨眼間便來到城外，手摸了摸馬後鼓鼓的布兜，心中的激動與甜蜜無以言表。
“嬌嬌，我來了，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想着曾經對嬌嬌許下的諾言，彷彿一切就發生在昨天。
嬌嬌站在一個矮小長着倒八胡的小老頭旁邊。
下面跪着一個身材魁梧，帶着灰帽的男子。
男子對矮小老頭道：“錢員外，我是真心愛嬌嬌，你放心，我一定會讓她幸福的！”
錢員外轉頭問嬌嬌道：“女兒啊，你到底喜歡他哪一點，那李公子，趙公子，哪個不比他有才貌，哪個不比他富有，你幹嘛非要找一個窮酸火夫？”
原來灰帽人本職是個火夫，他是個多才多藝的人，不但會編織一些好看的手工藝品，還會做各種美食，也許家中無後台，祖輩也沒有給他留下殷實的家產，在哪個世界都是如此，無後台，無家產，只有自己多學幾個手藝，以求安身立命。
嬌嬌道：“那李公子長的倒是俊俏，風度翩翩，可他相好的太多，對我愛理不理，那趙公子也出手闊綽，可他天天就像長在了長樂坊，賭一次上百金幣就沒了，終究家業會被他輸完！可他不一樣，他勤勞樸實，對我甚好，做的羹
也特別香！”
矮小老頭搓了搓鬍鬚道：“也罷！”
繼而，他又指了指灰帽人道：“如果你能拿出二百金幣做為聘禮，老夫就把女兒嫁你！”
對貪婪的錢員外來說，二百金幣，雖然不是小數字，但拿二百金幣就想娶自己女兒，那是痴心妄想！
只不過他料定這火夫，一輩子也拿不出二百金幣，所以沒敢說多，怕嚇到他。
“謝員外成全，放心，我一定要讓嬌嬌有享受不完的榮華富貴！”
說完轉身離去了。
一連多日，就像消失了一樣，嬌嬌每日都站在他們私約樓閣的窗前等侯…
如今一下得到五百金幣，嬌嬌那迷人的容顏，那滾燙的身子，那被自己魁梧身體壓在身下的纏綿與嬌喘，片刻間，都將要真實的顯現，他如何不激動！
這想着，臉上露出難以掩飾的笑容，頓覺馬兒太慢，一鞭下去，馬屁股上又多出了一道血印子。
其實這馬兒一點都不慢，是凌家二老爺讓他慢的，五百金幣，分量不重，但也不輕，壓在馬上，全力跑又能跑多快，分量不重不輕，馬兒不快不慢。
一切似乎，都剛剛好。
但是灰帽人倒是焦急的緊，一鞭連着一鞭的抽在馬身上…
“壯士為何如此焦急？”突然一個聲音，灰帽人嚇一跳，這荒郊野外的難道有鬼不成，循聲轉頭望去，只見旁邊一身黑衣男子，騎着一匹黑馬，與自己同向而行。
“哦，無事，在下歸家心切！”灰帽人應了聲，暗感驚奇，這荒郊野外，怎麼突然冒出一個人，而且一點聲都沒有就跟上來了，什麼馬，競如此之快？
“原來如此，你那馬兒已大汗淋漓，想必已不惜餘力，沒必要再抽打它了。”
“哦是，少俠見笑。”
“我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少俠請便！”
說完黑衣人消失在前方的夜色之中。
灰帽人暗嘆，好快的馬兒，不過立即又幸福的想着那美嬌嬌了。
不多時，前方一道暗影疾馳而來，隨之耳邊飄來一道聲音：“是太慢，馬兒太負重了，我幫你減輕點重量吧！”
“多謝！不…”沒等灰帽人用字說出，只見眼前一道寒光閃過，脖子一涼，腦袋與身體分開了…
在腦袋下落的過程中，瞪大的兩眼還能看見，自己的無頭身體騎在馬上飛速前進…
脖子處的血液井噴而出，足有三米之高！
直到腦袋落地時，眼睛也沒有閉上，怕是憑自己之力，永遠也難以閉上了。
冤嗎？
一點都不冤！
因為以凌占天的風格，像他這樣半道撿來為自己做臟活的人，無論活做的如何，完美或者有瑕疵，其下場都是一樣的。
都免不了腦袋搬家！
因為他只相信，只有死人，才能保守好秘密。
所以一點都不冤。
黑衣人亮出刺刀的同時，一手抓過那沉重的布兜，然後對跨下黑馬罵了一句：“我叫你前進兩步調個頭，可你也太快了，一腳剎不住，把那人撇出那麼遠！”說完，便頭也不回的消失在夜色當中…
月黑風高
荒郊野外
金幣重量不輕不重
重一分則多
輕一分則少
所以正好馬兒速度適中
快一分，追不上
慢一分，到達不了荒郊野外
屍體把屍體自己運到荒郊野外，無須勞累任何人，也沒人碰過他！
一切的一切，都是剛剛好！
那屁股上滿是血印的馬兒，此時馱着早已僵硬的軀體，漫無目的的奔跑，只是馬屁股上的誓言與榮華富貴，也早已不復存在。
嬌嬌馱着自己嬌美的身體，仍然倚在窗前…
天地間好似在一遍遍，重播着她的話語：
“他勤勞樸實，對我甚好，做的羹也特別香…”
她在盼着她的歸人。
只可惜，他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他打她窗前走過
那等在季節里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
她的心是小小寂寞的城
恰似青石的街道向晚
他嗒嗒的馬蹄是個美麗的錯誤
他不是歸人
是個過客
轉眼間，天變得越來越寒冷了。
天空中不自覺的飄起了雪花，一朵連着一朵，整個青石城，都慢慢變成了白色。
以往時候，天上下雪，凌裊三兄妹都會在飛舞的雪花下盡情的玩耍。
因為他們特別喜歡雪，一朵一朵，自由的飛舞，漂亮又快樂，三兄妹也會像雪花一樣，快樂而不覺得寒冷。
現在，凌梟，墩子和傻姑，他們蜷縮在雜草鋪上，此時的他們，似乎也怕冷了，一個個抖動着，原本胖瘦不一的身體，此時都變得很胖，一個個腫脹的，像被充了氣的氣球。
而現在，他們的氣息也已經很微弱了。
平時最愛吃的他們，也好幾天沒有進食了，丫鬟杏兒有時候拿着湯勺，一點點的喂他們湯水，可是很快就又吐了出來。
凌梟有時候突然一伸脖子，張大嘴巴猛吸一口氣，抽蓄了一下，一摔頭就又半天不動了，彷彿這些動作，已經不受自己支配了，這可能由於體內嚴重缺氧而發生的條件反射吧。
他手裏緊緊的攥着九根針，鋒利的針尖已經把他的手扎破了，但流出來的，不是紅色液體，是淡綠色的汁液。
在此之前，大老爺凌破天的府上，由於多了三個活潑又愛玩的少年，天天府上打打鬧鬧，嬉嬉笑笑，每天都像是過節。
而今天，一片死寂！
一片安靜，靜的可以聽到雪花飄落的聲音。
那天，凌梟第一次向管家道出自己身體癥狀時，當時管家表面故作沉靜，當轉身離開時，渾身就無法控制的顫抖起來，他艱難的走進自己卧室，一下攤坐在地上，一句話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