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潼隨即昭告天下,冊封文清竹為文妃。

綠丫頭倒是替主子高興。她興奮地給清竹更衣,待伺候她穿起妃子的朝覲禮服,扣好珠玉流蘇腰帶,簪上一支妃子專用的鳳行金步搖。鏡中人唇紅齒白,眉眼的貴氣不可方物,神情仍摸不透悲喜的一如既往的安寧。

“主子,您不高興嗎?”

清竹一愣,樂與悲從不在她的考量中,她只在乎結果。

壽宴上奉獻那雙四福章也無非是為了達成目的。她一開始就明了他的希望是見到她的禮物。清竹不過是利用了一下,使自己不至於因為激怒他而貶入冷宮,那樣就無法探查兄長的死因。

綠丫頭的一句話問住了她。自己的感受呢?是推上高峰的快樂?抑或是踏上刀山火海劍鋒般的痛苦悲傷?她攬鏡自照,臉上什麼也讀不出,自己都迷茫了。

冊妃典禮之後,李潼來駕幸的次數越來越少。

她還記得,李潼最後一次來時,對裹擁被下的她嘆道:“你的心緒,竟然讓朕一點也無法琢磨。有時候真想撕裂你,看看你的心裏究竟是怎麼想的!連朕如此貼近你也無法感知血液的冷熱,難道你對朕就算只有情慾的佔有你,也一點不在乎?”

清竹看着李潼迷惑狂亂的眼神,只能輕啟朱唇嘆息:“臣妾的心在何方,連臣妾自己都無法控制和不知所蹤,可惜只能讓陛下失望了!”

李潼確實是失望着走了。

綠丫頭為清竹捏把汗,主子的失寵連帶及她們一干人等的命運。清竹始終追尋着一件事情,絲毫不能顧及他們。

李瀾自壽宴那天回府後,暗命手下人探查前任戶部主事文古淵的府邸。

探子們用金帛女人賄賂文府管事,並許給他一座遠離京師的宅院,終於查出了文清竹正是俞清泓案后,俞家族長託付給文古淵的唯一孫嗣——俞青竹。

李瀾得知后,大為震驚,便做書函一封,以進宮面聖名義,委派心腹送到綠丫頭手上。

看過封緘的印鑒,清竹拆開了信。信中只平平記敘了一個不爭的事實。清竹心下驚訝萬分,不知道自己哪裏泄露了身世的秘密,引得李瀾動用人力物力財力去證實自己的身份,清竹不禁笑了笑。

取筆墨在雪濤箋上只書了一個濃墨重彩的“離”字,封緘遞給綠丫頭請她送出去。

綠丫頭還有些猶豫,清竹只是輕輕說:“不妨事,你去吧!”

綠丫頭再看她時,只見她把信箋放於燭火上,燃成一團黑絮的灰燼。

李瀾得到她的回書,墨黑的“離”字赫然醒目,思索片刻撫掌大笑:“你既拋卻性命不顧而取一個理由。我又有何話說!”

他才知道,清竹是個至性女子。原來她如許淡定的外表下,竟然隱藏着堅定的心。

李瀾慨嘆着,不禁又寫到:“君不以性命為念,可見君性純無偽。實不相瞞,君之兄與吾交好。吾深知其為人,絕非貪色忘義之小人。誠願君探知事之原委。惜皇兄未必識君之性情,實嘆明珠投暗。”

“明珠投暗”寫得何其曖昧!清竹這次只是勾起唇角。李瀾似是她的知己。然而她需要知己么?知己愈多,危險則亦多了一分。

“妾只有一言,曾對王爺談及‘有何可惜?進了宮的人,似乎便要認命。更何況幸與不幸,不過是個角度的問題。蒙王爺垂睞,妾愧不敢當。”

只是這一封書送去,李瀾再沒有回信。

清竹翻着她鍾愛的《三國志》,一念及此,她若有所失的悵然,翻書的手微微停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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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歌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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