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八十六章

V第八十六章

錢程愣了一下,心裏狐疑:這寶藏,勉強可以理解成為那吳啟遠留給她的那些財寶,可軍隊又是從何說起?難道說那隱藏在那太麓山脈中的軍隊還沒有叛變?還沒有被景恆之剿滅?

只是這狐疑她面上未露半分,只是微微一笑說:「昆莫想知道的都沒問題,都在我腦中裝着。不過我經此一事之後,儼如驚弓之鳥,昆莫若真的是胸懷寬闊的賢明聖主,我必然把我所知的秘密全部傾囊相告,可若是昆莫……我還是乘早去了陰曹地府比較痛快。」

方澤在她身後虎目圓睜,抓着她的衣服剛想勸阻,錢程回過頭來瞪了他一眼:「休要嗦!」

鄔赫逖心裏鄙夷,面上卻微笑着說:「錢大人你有什麼話請儘管說。」

錢程雙手往後背一負,在大帳里緩緩地踱起步來:「昆莫,你可知那世子為何要殺我?又可知那大乾皇帝為何要把我下了大牢?」

鄔赫逖搖搖頭。

「那是因為那大乾皇帝善用心術,他把我騙得對世子完全失望,又讓我以為他真的對殺妻之恨全部拋卻,然後我便把世子的秘密全部傾囊告知,世子因此被俘事敗。」錢程信口開河地說。

鄔赫逖和翁歸逖對視一眼,心裏倒是信了七八分:那吳啟遠謀划多年,實在沒有理由這樣莫名其妙被抓了。

「既然你立下如此大功,為何那大乾皇帝要把你下了大牢?」鄔赫逖沉聲問道。

「那自然是他秋後算賬,把我以前得罪他的事情全部放在一起清算了!我還以為他真的對我寵信有加,結果被他騙得好慘!」錢程眼圈一紅,差點沒掉下淚來。

鄔赫逖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嘆息一聲說:「那是你識人不清啊。」

錢程點頭說:「是啊,所謂吃一塹長一智,昆莫既然說自己胸懷寬闊,將軍也對昆莫推崇備至,說昆莫乃古往今來第一人,我想和昆莫打個賭,若是昆莫也能如那大乾皇帝一樣,讓我心甘情願說出心中的秘密,那我才能服你!」

鄔赫逖定定地看着她,臉上的笑容一點一滴地消失了:「錢大人,你這是在要挾我,還是在激將我?」

一旁的翁歸逖聽得不耐煩了,也學着他的兄長「錚」的一聲拔出刀來,衝著錢程怒喝道:「你這奸臣算是什麼東西,狗命都在我們手裏,還怕你不說不成?」

錢程深吸了一口氣,腦中轉過數個念頭,衝著那鄔赫逖微微一笑:「昆莫,看來我還不如死在將軍的刀下,了此殘生來得痛快!」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錢程推開方澤,對着那翁歸逖白晃晃的刀尖直撲上去!——

翁歸逖原本就是拿那刀嚇嚇這個奸臣的,眼看着錢程撲過來,頓時臉都嚇白了,立刻把刀往回撤;方澤身子被錢程推得往外倒去,情急之下,使出一着巧妙的雁回頭,一隻腳尖駐地,另一腳尖一提,剛好點在錢程的右腳窩,自己則結結實實地摔倒在地;而鄔赫逖大驚之下則絲毫不亂,一個箭步上前使出了擒拿手,扣住了錢程的手腕往右側一拉——那刀尖頓時劃破了錢程的衣服,擦着左肩堪堪而過。

錢程這下可算是使出了血本,閉着眼睛只覺得肩膀一涼,頓時心裏一定:這個賭算是她贏了大半。只是她心裏還是有點后怕,腿打了個軟,半跪在了地上。

大帳里悄寂無聲,只聽見翁歸逖后怕的喘息聲,半晌,鄔赫逖衝著他斥責道:「翁歸,不得對錢大人無禮!」說著,他親自上前,想把錢程扶起來。

錢程推開他的手,踉蹌了一步站直了身子,衝著他嘻嘻一笑,那笑容帶着幾分倔強,幾分譏誚,幾分俏皮,看的那鄔赫逖不由得呆了一呆。「昆莫,自從入了那大理寺,我就已經心灰意冷,你若是想迫我,也可來試試。」

鄔赫逖哈哈大笑了起來:「錢大人受驚了,我若沒有這點容人的雅量,怎麼敢有問鼎大乾的雄心?錢大人先好好休息,有話過兩天再說。

來人吶,為錢大人安排一間上好的氈房,賜女奴六人,一應物品,比照上相,務必要細心照管,不得有誤。」

錢程的氈房看起來十分不錯,空間很大,裏面一張大木床,比大乾的床要矮上許多,上面用各種顏色畫成了鮮艷的圖案;氈牆上的毛氈都是手工編織而成,大朵大朵的花朵艷麗而熱鬧,看起來十分好看。錢程重重地躺在了木床上,發出愜意的響聲,跟在她後面的方澤卻一聲不吭,一臉的忿然。

「大人,你這一定是在使緩兵之計吧?不會真的要投誠異族吧?」方澤終於憋不住開口問道。錢程轉過頭,詫異地看着他:「如果昆莫真心待我,我為什麼不能投誠?」

「你——」方澤氣急,顫聲說,「連我這樣的小人物都知道要忠君愛國,大人你官至三品,位及人臣反而不知嗎?」錢程自嘲地笑笑:「你不知道嗎,我可是出了名的奸佞,和我來談忠君愛國,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她的語聲有些悲傷,令方澤不由得一怔,他認真地看着她,低聲說:「大人,這奸佞一詞,必定是你披的那層偽裝的外衣,脫去這外衣,我信你,一定是個好人,一個天大的好人。」

錢程呆了呆,不由得閉上眼睛說:「你且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四周靜悄悄的,良久才聽見方澤的腳步聲響起,又漸漸地歸於寧靜。

錢程趴在床上,這一個月來,她努力想要遺忘京城中的所有的人,在這寂靜的時刻,在這異國他鄉,她卻發現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勞無功的。

裴子余酷酷的臉龐,荊田玉溫柔的笑臉,景愷之風流的舉止,甚至連錢府眾人的一顰一笑,都彷彿深刻在她的腦海里,揮之不去。更可氣的是那陰險狡詐的景恆之,明明她應該恨他入骨,可為什麼她還是不能忘記他偶一流露的溫柔和關切?

所有順來的和他們有關的寶物都已經失落在那牢房裏,只有那塊景恆之送的玉佩還在腰間繫着,她伸手摸了摸,觸手是一如既往的溫潤,只是眼底的酸意怎麼也忍不住了:為什麼?就連一個素昧平生的獄卒都能看出我不是這樣一個賣國的奸佞,為什麼你們就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要把我趕盡殺絕呢?

忽然,她腦子裏一閃而過,趕緊揉了揉眼睛,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把手腕放在胸口,努力地想着那天景恆之率兵抓她的場景,努力回想着他傷人的話語,努力想讓自己傷心而絕望……

可惜,奇迹沒有再次發生,眼前還是烏孫的氈房,沒有白霧,沒有病房,更沒有李明啟和她曾經的老闆。她恨恨地捶着木床,心裏把那烏孫王詛咒了一百遍:難道說,這靈魂交換的場景,只能在大理寺的牢房裏發生不成?還是她現在不夠傷心,不夠絕望?正想着呢,屋外傳來了一陣嬉笑聲,旋即一個柔糯的女聲響了起來:「大人,我可以進來嗎?昆莫賜大人沐浴。」

錢程都快一個月沒洗澡了,身上都快癢死了,不過也幸虧那烏孫人不愛乾淨,冬季穿的又多,她這女子之身才沒有被那看病的烏孫大夫發現,一聽這話,她不由得喜出望外地說:「好,快進來。」門帘一掀,幾個人抬着一個大木盆走了進來,旁邊跟着一個年輕的女孩,臉上紅撲撲的,笑容十分甜美。「大人,你可真是好福氣。」

那女孩一邊幫她準備洗浴用的東西,一邊語帶羨慕地說。「福氣?難道洗個澡就是福氣了?」

錢程趴在木桶邊,任由那熱騰騰的蒸氣擴張她的毛孔,舒服地說。「是啊,我們這裏的水是很珍貴的,好幾個月才洗一次澡,就算昆莫的妃子也很少有泡澡的福氣呢。」

那女孩忙完了,便走了過來,想幫錢程脫衣服。錢程徹底震驚了:天哪,好幾個月才洗一次澡!這是要我的性命嗎?我一定要離開這裏!「你們這裏,水很珍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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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禍水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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