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一章

V第一章

【正文開始】

錢程一下子就沒了聲息,端過那碗湯糰,看着白白的糯米團和已經糊出來的芝麻,忽然間就紅了眼眶。

烏桑嚇了一跳,手足無措地說:「大人,你怎麼了?」

「沒什麼。」錢程吸了吸鼻子,難過地說,「烏桑,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氈房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錢程盤腿坐在羊毛氈上,舀了一口湯糰放進嘴裏,那碗湯糰已經吃不出味道來了,彷彿芝麻湯一樣,她死死地盯着看了好一會兒,伸手把腰間的玉佩摘了下來,放在手心仔細地摩挲了起來。

那玉佩上的蛟龍昂首挺胸,傲然俾睨,就好像景恆之的神情一樣,錢程把它放在小几上,起身去拿了兩個碗,從羊皮囊里倒了兩碗酒,一碗放在玉佩旁邊,一碗放在自己面前,小聲說:「陛下,我和你打個商量行不行?」

玉佩靜靜地躺在小几上,悄無聲息。錢程拿起碗,在另一個碗上碰了一下,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你看你現在不是把那個吳啟遠抓住了,嶺南也快要被你攻破了,我也沒做什麼壞事,你能不能就饒了我呢?」

「我不做大官了還不行嗎?我就守着我那些錢過一輩子還不行嗎?頂多到時候分你點花花還不行嗎?」

錢程一想起那埋在錢二嬸那裏的財寶,心裏就疼得喘不過起來:丫的,好不容易當回大富豪,一點兒都沒揮霍過,就和財寶天人永隔!

「陛下,我有點想你們了,」錢程喃喃地說,「你們現在在幹嘛?是不是在大吃大喝?除夕宴都有誰啊?有沒有籌集到錢給西北的將士?有沒有那麼一丁點兒……想過我……」

她端起酒來,一口氣喝了個乾淨,那酒很沖,一直從喉嚨里辣到胃裏,頓時,整個人好像着了火似的,辣得她眼淚都流了出來。

良久,她站了起來,走到氈牆旁,氈牆上掛着一把烏孫人的彎刀,她噌地一聲拔了出來,想像着以前裴子余舞劍的模樣,指東打西舞了一會兒,只是裴子余舞劍仿如謫仙一般清冷優雅,而她卻像狗刨一般。

她忿忿地把彎刀扔在了地上,怒道:「裴子余,你這個騙子!還說要和我做一輩子肝膽相照的朋友!還說要教我射箭騎馬!還把我教你的泡妞秘訣都用在我身上!我再也不會原諒你了……你要是現在出現,把我救走,我就勉強考慮一下……」

氈房裏空無一聲,錢程頹然坐在地上,忽然大聲叫了起來:「來人吶!快給我備筆墨,我要吟詩作畫!」

底下的人一陣忙亂,幫錢程抬來

了一張高高的桌子,又到博袷的住處討來了一些宣紙和筆墨,萬事俱備,錢程拎起筆來,悲從中來:荊田玉送給她的那副字畫被她丟在了錢府門口,而那把摺扇八成已經在大理寺牢房裏被人家踩得稀巴爛了。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荊田玉的江南圖,然後在紙上歪歪扭扭地畫了好一會兒,然後仔細端詳了片刻,招手讓方澤過來:「你看,我畫的怎樣?」

方澤屏息看了一會兒,撓頭說:「大人畫的這是什麼?有個人在田裏抓蟲子嗎?」

錢程差點沒一口血噴出來:「這是東湖,這是一葉扁舟,這是我乘風而行,觀花賞湖!」

方澤尷尬地笑了:「大人,我是粗人,不懂字畫。」

正說著,門帘一挑,鄔赫逖走了進來,笑着說:「大人今日怎麼有此雅興?」

錢程沉着臉,看着這個讓她背井離鄉的罪魁禍首,沒好氣地把筆墨都收了起來,吩咐方澤把畫去丟了。

鄔赫逖卻饒有興趣地拿了起來,端詳了片刻,點頭說:「大人這幅農耕圖很傳神,只是怎麼一個老人家還在耕地,太可憐了。」

錢程的臉都綠了,伸手想去搶,鄔赫逖卻叫人把那圖收了起來:「大人不要這麼小氣,就當是贈給我的吧。」

錢程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墨寶落入這個烏孫王的手中,心想:算了,農耕圖就農耕圖,就當以後荼毒他們的烏孫後代吧。

鄔赫逖看着她臉上的表情瞬息百變,不知怎的,心裏痒痒的很,剛才烏桑慌裏慌張地來稟告說,錢大人好像思鄉心切,正躲在氈房裏傷心流淚,他聽了便覺得心裏好像有蟲子在撓一般,放下手中事便急急地往這裏來了。

「昆莫,我這可是名畫,要賣銀子的。」錢程眼珠一轉,開始敲竹杠了。

鄔赫逖笑了笑,目光瞟向了那隻豹頭。

錢程悻悻地看了一眼,改口說:「不過昆莫乃當世豪傑,這畫自然是贈與你的。」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裏喝酒?也不叫我一聲,我平生最喜愛飲酒了。」鄔赫逖也不提她思鄉的事情,只是笑着說。

「我有點想家了。」錢程頹然在小几前坐下,把那塊玉佩小心翼翼地重新系在腰間,悶聲說。

鄔赫逖想了想,也跟着坐了下來,安慰說:「我們不日就要大軍拔往昭蘇,到時候你可以跟着我去封城和天水,那裏的衣食住行想必你一定很親切。」

錢程愕然:「昆莫,你真的還要去和大乾打仗嗎?以你們烏孫之力,不可能奪得大乾的全境,你多拿一個城池就要拿千千萬萬族人的性命去換,為何不多花點力氣改善一下自己境內?」

鄔赫逖有些不悅:「大乾仗着自己國強,把西北這一大片肥美之地都納入囊中,我們只能窩在這貧瘠之地,現在是該到了重新劃分一下邊界的時候了。」

「這是昆莫的意思,還是那翁歸逖的意思?」錢程瞪大眼睛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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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禍水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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