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反鎖的門（1）

有一個細節他忘記了，門已經被從裏面反鎖，他是到了門口摸到那枚插銷后才發現的。一把黑色的鎖死死地掛在孔環里，不大也不小。這時他才猛然想起，鑰匙已經被胡通寶放進自己口袋裏。他是故意的，他突然想，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想逼我殺了紅影？他知道他迫切地渴望他這麼做。但如果真的王後會把他們殺了，也許還包括我，他們就應該逃離這裏，或者報警。對，報警！不管這個紅影或者王后是不是一個正常的人，起碼有警察來了可以打破這裏詭異的氣氛，起碼看到一些正常人能讓他心裏安定一些，他可以從這個門出去。可是他又有些猶豫，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事那些警察會不會相信。他一直都在說服自己紅影是個人，一個正常的人。他把包在懷裏抱抱緊，慢慢靠向電話，眼睛緊張地盯住過道那兒，胡豆或者他爸爸都有可能出現在那兒。

他已經停在電話機旁邊，只要拿起話筒就可以拔號。廚房裏，胡豆正背靠冰箱雙手抱膝縮蹲在牆角，下巴擱在膝蓋上，眼睛直直地瞪着地面，不知道在瞧些什麼。

毫無預兆的，一個人影一閃出現在他視線里，他一驚，想摸電話的手飛快地縮回去。是胡通寶，他正低垂着頭向客廳里走來，象是正在思考着什麼。但是他的感覺非常靈敏，剛走兩步就知道不對勁，一抬頭看到站在電話機旁抱着自己背包的庄笑陽，立刻明白了什麼。他加快腳步走到他面前，壓低聲音逼視着問道：“你想幹什麼？打電話給你朋友，還是警察？”

“不，沒有！”他立刻否認。

“那就是想走，把我們丟在這裏一個人逃跑？”

“可是你把門鎖了，我想跑也跑不掉。”

“沒錯，我就是怕你跑了。我知道，對於你來說殺掉它並不容易。”

“別誤會，我只是想回去看看我女朋友，她離家出走很長時間了。”

“少羅嗦，我還沒說完呢。我最後提醒你一次，只有你才能殺了它，要不然你想留在這我都不會答應。”

“我不想殺人，這不是最好的辦法，我們應該找警察來幫忙。”他終於承認。

“它不是人，你懂嗎？警察管個屁用，人事都管不了，還想來管我們的事？根本不可能！”

“我們不是人嗎？”他叫起來。

胡通寶靜靜地盯着他：“對，我們是人，可它不是。它以前死掉的時候無人認領，是個失蹤人口，現在更沒有在戶籍科登記在案。這麼多年過去了，就算警察來了又能怎麼樣。他們會信嗎？他們能把它帶到哪裏去？他們又怎麼處罰得了一個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的人？只有你才能。我不想死，你也不想，對吧？”

“不，這不可能……而且我也沒辦法，我做不到。”

“就算你不會死，”他加重了“你”這個字的發音，變得咬牙切齒，“你就能眼睜睜看着我和豆豆死在這裏，你就不伸手幫一把？”

他慌亂地盯着他。

“認命吧。”他低聲說。

“不，放我出去！你們也可以逃，逃得遠遠的！”他的聲音已經走調，但音色還是那麼好。

“跑掉？嘿嘿……”他突然笑了，臉色立刻又陰沉下來，“誰也跑不掉！你這個孬種，我們居然會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

廚房裏突然傳來巨大的聲響，是許多碗碟砸到地上摔碎的聲音。胡通寶吃了一驚，立刻飛快地向那裏跑去，一會兒庄笑陽就聽到他大聲地驚呼：“豆豆，豆豆，你這是幹什麼？”接着是一陣扭打的聲音。庄笑陽看了一眼柜子上的電話，遲疑了幾秒鐘，終於放下包也衝進廚房。一衝進去他就驚呆了。滿地都是碗碟的碎片，白花花地灑得到處都是，裏面居然有好幾片上沾着紅色。很快他就明白那是血，胡通寶正死死地抓住自己的兒子不讓他的雙手動彈，而且按住他手腕上的傷口，弄得兩人的手上都是血，衣服上也沾了一點。胡豆還在掙扎，一聲也不吭，着了魔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