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沒有在一起
上班的時候，洛心儀接到一個外線電話，當她聽見電話里熟悉的聲音，心裏一陣陣酸澀。江宜還是那麼溫柔：“心儀，你還好不好！”
洛心儀停了停，讓自己的聲音不至於哽咽：“我很好。”從回來之後，她就一直沒有和他聯繫，甚至也沒有給他回過郵件，她真的希望，她可以從他的世界消失掉，還給他一個可以從新開始的生活。
可是，他還是打電話過來了，江宜，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傻！
“那……旭東好嗎！”江宜的聲音里有壓抑的情緒。
洛心儀苦笑，他們三個人，為什麼總是令彼此痛苦。
“他應該也很好吧。”
“應該！”江宜的聲音里有疑惑，又似乎有一絲期待。他一直以為，她回來之後會和旭東在一起，而正是這個原因，她才沒有跟他聯繫。可是她說“應該”，難道他們沒有在一起！
“恩，我和他見面不多，所以我不清楚他過得好還是不好。”洛心儀苦澀的說，他應該是過得不錯吧，燈紅酒綠，夜夜笙歌。
江宜在那邊怔了一會，才下定決心說：“我過幾天要回國看我父母，到時候順路來看看你們。”
洛心儀在心裏嘆了口氣，江宜永遠都是這樣，明明就是專程想來看她，卻總是會找個借口，她知道，他只是怕她為難，怕她拒絕。為什麼，江宜你要喜歡我！
她一直都想不通這個問題，江宜究竟為什麼會喜歡上她！
江宜也是很出眾的男生，不同於楊旭東的桀驁，劉耀遠的可愛，他是個很內斂的人。他說話並不多，卻總是給人很溫柔的感覺。他總是會在她最尷尬的時候出來為她解圍。除了楊旭東，江宜是她印象最好的一個男生。她以為，江宜對每一個人，都是這樣溫柔。
直到高三那年的時候，她一直在苦惱，因為楊旭東的成績太好，他肯定要上北大或者清華，所以上了高三，她開始認真學習。但是楊旭東老是嘲笑她，就算她現在開始趕，她也上不了清華。
高考前的最後一次摸底考試，她考了全班第九，可是按他們學校的歷史，上北大清華的人每個班平均不到一個，即使他們班是尖子班，也不會超過五個。她一個人坐在教學樓外面的台階上苦惱，有一個人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她回頭，看見一張溫柔的側臉：“江宜！”
江宜對她笑了笑：“在想什麼，你好像很煩惱！”
洛心儀摸摸臉，她的表情很明顯嗎！
江宜看着她的動作，眼睛裏滿是笑意：“即使你臉上沒有表情，我也能看出來。”
洛心儀有些奇怪：“為什麼！”
江宜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繼續問最初的問題：“你為什麼煩惱！”
“我在煩惱，要考哪所大學。”洛心儀在江宜面前坦白的說出自己心裏的話，她的直覺告訴她，江宜也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
江宜笑了：“你想考哪！”
“我就是不知道啊，你呢！”洛心儀反問。
“你覺得我應該考哪！”江宜把問題丟回給她。
洛心儀愕然，她哪裏會知道他應該考哪所大學。
“那麼你希望我以後從事什麼職業！”江宜換了個說法。可是這個說法讓洛心儀更愕然，什麼叫“她希望他”從事什麼職業！她怎麼可以決定他從事什麼職業。
可是江宜在追問：“說啊。”
洛心儀無奈，想了想之後說：“我覺得你這樣的人應該去當醫生。”說完又強調：“只是覺得啊。”她可不敢隨便決定別人的未來，她自己的未來都不知道在哪裏。但是，她真的覺得像江宜這樣的人應該當醫生，溫柔，好看，那麼喜歡幫助人，醫生應該是穿白衣的天使，江宜很像。
江宜笑得很好看：“好，那我就去當醫生。”
洛心儀呆住，自己只是隨便說說，他這麼容易就定了自己的未來！
江宜的笑漸漸淡下來，臉上有了淡淡的憂傷：“如果我當了醫生就可以治癒你心裏的傷口，我願意一輩子做你一個人的醫生。”
洛心儀真的被這句話嚇到了，她站起來飛也似的跑掉。
那天晚上洛心儀躺在床上，江宜的話在她腦海里反覆迴響。她直到那一刻才明白，江宜喜歡她……
江宜為什麼會喜歡上她！是什麼時候喜歡的！她一無所知，可是她知道，她喜歡的是楊旭東，而楊旭東已經把她的心填得滿滿的，再沒有地方留給江宜……
後來的日子，她一直躲着他，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再後來，她和楊旭東一起考到了北京，她上了北京的一所重點大學，而江宜，他的成績足夠上清華北大，卻沒有去北京，而是去了南方的一所醫科大學……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除了她，她知道，因為他不想看到她和楊旭東在一起，可是，他卻還是想做她一個人的醫生……
江宜……
江宜是一周後來到這個城市的，他並沒有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洛心儀，而是根據劉耀遠給的地址找到了楊旭東，儘管心儀說沒有和旭東在一起，可是他是想再確定一次，畢竟上一次，當他以為他終於可以擁有心儀，可是旭東卻再一次出手將她奪走，那麼這一次，他要確定旭東是不是真的對心儀放手。
當楊旭東接到電話，說有一個叫江宜的人找他時，他拿着筆的手輕微一抖，說了聲：“立刻請他上來。”
在江宜上樓的這個過程中，兩個人的心裏都是說不出的滋味，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重現……
高二開學的第一天，當洛心儀搬完寢室來到高二（4）班教室時，大多數人已經早佔好了位子，這個班的班主任似乎比較隨意，座位都是自己定。洛心儀茫然地抱着書包站在門口，下意識地用目光尋找楊旭東。
她終於看到了他，他正拍着旁邊的空位對着她笑，她一顆心放下來，嘴角有隱約的弧度，朝楊旭東走去……
就在這個時候，和高紫琪約會來晚了的劉耀遠從外面衝進來，一看楊旭東身邊有空位就直接一屁股坐了上去。洛心儀停住腳步，無措的看着這突然發生的事件……
“洛心儀，坐到這裏來吧。”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洛心儀回頭，是江宜。她沒有說話，她和江宜並不熟，高一同學一年，除了知道他成績很好，其他一無所知。
楊旭東將劉耀遠一把推開：“你坐到江宜那裏去。”劉耀遠被推得一個踉蹌着走向江宜。而楊旭東在叫洛心儀：“你還不過來。”
洛心儀沒有遲疑的走向楊旭東，坐下之前她朝江宜點了點頭表示謝謝，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江宜會叫她過去坐，可是剛才他差一點為自己解了圍，她還是要謝謝他。
江宜看着洛心儀在楊旭東身邊坐下，臉色變得黯然，他沉默地坐下。
她還是選擇了楊旭東，自己又一次錯過走進她世界的機會……
那天以後，江宜和楊旭東看對方的眼神中多了一點說不清的東西，只有沒心沒肺的劉耀遠還一直在抱怨楊旭東重色輕友。
既然那兩人都知道自己和洛心儀關係不一般，楊旭東也就再沒有掩飾的必要。這學期，每個星期六下午他們三個都會到校外的足球場去踢球。體育場離學校有些遠，所以楊旭東懶得踢完球又回教室找洛心儀回家，就叫着洛心儀和他們一起去體育場。洛心儀本來不想去，她不喜歡那樣吵的地方，可是楊旭東給她的臉色讓她只好嘆口氣，在書包里裝上一兩本書，在球場外的草坪上看書。
楊旭東發現江宜的眼神常常飄向洛心儀，從上次他叫洛心儀坐到他旁邊去，楊旭東就發現江宜對洛心儀有些不同，這讓他心裏有隱隱的不舒服，洛心儀只能是他的同桌，永遠是他一個人的同桌，江宜憑什麼和他搶洛心儀！
中場休息的時候，楊旭東跑到洛心儀旁邊坐下，接過她遞過來的水，仰脖灌下去大半，當看見江宜的眼神又向這邊看過來，他對洛心儀說：“幫我擦汗。”
洛心儀猶豫了一下，在這樣的公共場合做這樣親密的舉動，似乎不太好。可是到最後，她還是拿起毛巾，將楊旭東臉上的汗水細細擦去，她永遠也拒絕不了楊旭東的要求……
江宜看着遠處的那兩個人，男孩子坐在地上，而那個他在乎的女孩子正半跪着替他溫柔地擦着汗，他可以想像洛心儀的手有多麼柔軟，他的心隨着她擦汗的動作一次次刺痛……每一個心儀，楊旭東的心儀，那曾經讓他那麼痛苦……洛心儀每次投向楊旭東身上溫柔的眸光，洛心儀在楊旭東面前動人的微笑，還有洛心儀在填志願那天撲在楊旭東懷裏的痛哭……
在大三的暑假，他們之間還有一次更刀鋒見血的較量……
那天，當楊旭東聽說心儀也要來參加他們三個人的聚會，他特意沒有帶跟他回家的女友去，因為不想看到心儀難受，可是他看到了什麼！江宜攬着一個女孩的肩膀進來，而那個女孩，正是洛心儀，他的心儀。他幾乎無法呼吸，江宜跟他，還有劉耀遠和高紫琪宣佈：“心儀現在是我的女朋友。”
楊旭東在那一刻幾乎想動手，可是他沒有，是他自己放棄了心儀，是他自己傷害心儀，他有什麼資格動手。
心儀在整個過程中一直低着頭，不敢看他，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心儀站起來說她要去衛生間，可是那一瞬間他看到了她眼角的淚，他直覺想站起來，江宜卻先他一步，他們出去了，十分鐘了仍然沒有回來，他終究還是忍不住想出去看，心儀每次哭的時候他都在身邊，雖然知道有江宜，可是他還是忍不住擔心，心儀會不會又像以前一樣，哭得止不住……
可是，在酒店的院子裏，他看到了葡萄架下相擁的兩個人，而江宜看到他出來，幾乎是挑釁地看了他一眼，低頭吻心儀，心儀沒有反抗……
他在那一刻再也忍不住，進了包間摔上門……
門被叩響，楊旭東深呼吸一口氣，轉過身時神色已經平靜。
“江宜，好久不見了。”
“好久不見，旭東。”
兩個男人默默對視，如果沒有遇見心儀，他們可能仍然是最好的兄弟，可是在經過了那麼多事情之後，他們已經相對無言，但是，他們都不後悔遇見了心儀……
雅涵進來，為江宜奉上一杯茶，江宜恢復了他慣常的微笑：“謝謝。”
他的微笑讓雅涵居然有一瞬間的分神，這個男人的微笑讓人有如沐春風的感覺。她回過神，禮貌的笑：“不用謝。”然後轉身出門，出去之後又懊惱，她居然在楊旭東面前為別的男人分神，不過，那個男人長得真是很好看。
雅涵的這一進一出，讓兩個人之間的凝重的氣氛化解了不少，兩個人開始像就所有久別重逢的好友一樣聊天，天南海北，時聞軼事，似乎極為輕鬆，可是兩個人都知道，他們根本就還沒進入真正的正題。
還是到了再無話題可聊的時候，兩個人已經盡量將所有的話題都搬了出來，可是到最後，剩下的還是沉默。
江宜先開口，他這一次是少有的直率：“你沒有和心儀在一起嗎！”
“沒有。”楊旭東回答的時候苦笑了一下。然後反問：“你呢！你們一起在美國呆了五年，為什麼她會一個人回來！”
江宜再沒有剛才的直率，他不想告訴楊旭東，心儀只是聽說他在這座城市，就已義無反顧的一定要回來，哪怕她的導師已經決定將她留在自己的實驗室里工作。他沒有無私到可以將心儀對楊旭東的愛親口告訴楊旭東。
“她只是想回國工作，而我的學位還差一年才能拿到。”他是醫學，當初為了和心儀一起出國，他努力爭取到了交流學生的名額，但是醫學要學五年，所以他比他們晚一年畢業，這個理由不能說不充分。
楊旭東沒有說話，他想到了李遠明。既然心儀和江宜沒有分手，她為什麼會和李遠明在一起。
但是他還是沒有把李遠明的事告訴江宜，那是他們三個人之間的事情，和他無關。
“晚上把心儀約出來我們一起吃個飯吧，好久沒有聚一聚了，可惜，劉耀遠那小子不在。”
“他啊，高紫琪懷孕了，他在家當保姆呢。”
兩個人相視大笑，氣氛似乎又重新變得輕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