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危機
慕清今晨又起晚了。昨天晚上他一直陪若嵐，待她準備洗漱入睡時抽身出來，仍去書房同老爺子商量工作。
忙到半夜，結果錯過了睡眠時間，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三更天才囫圇睡去。
鳳凰擰了帕子給他敷臉，慕清的臉被熱氣蒸騰，精神舒暢許多，問道：“三小姐起床了嗎？”
鳳凰恭謹地答道：“起了。而且她已經用過早餐了。”
“好我知道了。”慕清把帕子遞給她，去隔壁探望若嵐。
剛開門正遇着若嵐從房裏出來，她臉上藥膏重新換過了。
“你？”
“我正要去爹的書房找資料。”
“需要我幫你嗎？”
“不用了，哥。我想自己獨立地完成這件事。”若嵐眼裏泛着自信的光芒，“快去吃早飯吧，這麼晚想必哥你也餓了。”
“好。”慕清嘴上應着，人卻目送她往老爺子書房的方向走去，直到看不見她的身影才下樓用餐。
若嵐踏進老爺子的書房，一切如舊：筆墨紙硯收到固定位置，信件公文各自歸檔，抽屜有兩個上了鎖，估計是印章之類。
她一心記掛找書籍資料，抬眼往書架上尋去，粗粗翻找果然搜羅到一些筆記和書籍，一股腦抱下來，一本本翻看，有用的歸置放在桌上，沒用的依舊插回書架里。忙忙碌碌地，不知不覺時間過得飛快。
“怎麼樣？”慕清用完餐後上來，特意轉到書房看她。
“哥，收穫頗豐啊！桌上那跺，都適合我好好研讀。”
“嵐兒，你很有天賦。假以時日下一番功夫，會做得很好的。”
“恩。我先把這些拿房裏看。”
“你別太累。”慕清叮囑道，“養傷要緊。”
若嵐點點頭。
周管家看在眼裏，打定主意走上前：”哦，是二少爺和三小姐啊。剛剛下人來報說老爺的書房有動靜，我特意來看看。既然是您兩位，我就放心了。“
“周管家，這裏沒事。”
“是，二少爺。那我就讓人過來把書房整理好。”說著，管家瞥了一眼若嵐堆在旁邊書桌上的書。
“那就有勞周管家你了。”慕清對若嵐遞了個眼色，直接抱過書桌上的書跨步向前，若嵐跟在後面。
鳳凰送來外衣，她早就準備好了慕清的衣服，專候他出門。
慕清輕聲道謝接過匆匆下樓。
鳳凰在後望着他遠去的背影，看得痴了。周公館仆佣們誰不私下議論兩位少爺，就屬慕清口碑好，對人和善有分寸從不狎昵。
房間裏若嵐翻開書本，讀了起來。
平靜的日子如流水，若嵐一門心思撲在學習繪製圖樣上，白天看書，晚上和慕清分享心得，和他聊聊工作，甚至找回了當年求學的幹勁。
心情好了，她的臉上傷勢也慢慢好轉，整個人容光煥發。許是挨打后，老爺子為她撐腰，大太太再沒舉動，下人們對她更為恭敬。她在這靜好歲月里用功，一天天進步着。半個月左右，她的傷勢全好了。
近來她發現老爺子和慕清回來得越來越晚，兩人在書房商量事情的時間越來越長，連帶着躍華也忙碌起來。她終於忍不住好奇，晚上等到隔壁房間有動靜，敲開了慕清的房門。
她開門見山道：“哥，最近你們忙得這樣緊？是生意出了什麼問題嗎？”
慕清嘆口氣：“並沒有什麼。”
她走過去：“哥你不要瞞我，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別讓我擔心。你就告訴我吧！”
“嵐兒……你……好吧，唉……之前我們還說過，沒想到真應驗了。這李紹文愈發厲害了，自他執掌致和商行以來，偏偏走了孫長官的門路，許多商家以前都和我們萬德合作的，現在都倒向致和那邊。不僅如此，他的行動步步都針對我們萬德，我們不僅損失了多年來的合作夥伴，最近開始一些大客戶都流失了不少。他和他爹李致遠相比，出手迅猛，真是厲害。爹都頭疼不已。”
“李紹文？靜虹的表哥？”若嵐驚道。
“沒錯，是他。”慕清揉了揉眉心。
“是他就奇怪了，他為什麼針對我們？大伯母和李夫人是一母同胞，不看僧面看佛面，致和跟我們萬德也算得上淵源匪淺，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再說以前他們和我們都維持良好的往來關係，我想他這樣打壓我們肯定有什麼目的。”若嵐沉思，說道。
“我也知道，可現在根本弄不清楚他的目的！這種被動讓我們束手無策。”慕清嘆道，“說來也諷刺，前一段時間，李致遠特意拜訪了爹，還對爹談了繼續合作的意願，希望爹多提攜李紹文。近來這十幾天，李紹文突然動手發難，現在想來，他們早就在佈局了，只是我們顧念親戚之情沒在意，我們實在太大意了！”
“哥你覺得現今應該如何應對？”
“他打得我們措手不及，資金還來不及籌措。回款一些大額的還要些時日。如今就怕資金鏈緊張，只能多看少動。”慕清細細想了想，“當然以他的個性，能摸清他的目的最好，這卻難了。我左思右想，沒什麼好辦法。”
“難道沒有請大伯母出面說情嗎？”
“怎麼沒有！但是大伯母一提這事就被他拿話搪塞，最後愣是沒問出來。”
“要不我出面試試？我好歹上次也見過他一面，也許……”若嵐突然想起他對自己的態度。
“不！絕對不行！我們周家沒人了？還需要你一個女人來擺平？嵐兒，不要和他見面。聽哥的，他不是你能招惹的。傻妹妹，我不想給你說就是怕你多想。我們周家樹大根深，爹在商場經營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有闖過，現在又有我和大哥幫襯，相信我。”慕清激烈地反對，“這事我們會處理的，不勞你費心。”
她本想再說幾句，看慕清臉色不好，並沒有再接下去。
“夜深了。你快回房休息吧！我還要看看賬本。”慕清冷冷不看她，伸手拿來賬冊翻開。
若嵐看他如此，只好告辭。她說去見李紹文，令慕清心情不好如鯁在喉。他心中危機和焦慮，不全在萬德，也在她。若嵐走後，好半天才整理了思緒，再度埋首於堆積的工作中。
若嵐獨坐着思緒萬千，現下周家遇到困難，自己也是周家一員，豈能隔岸觀火事不關己？
隔了兩天，若嵐密切地觀察着家中的氣氛，看來危機沒有過去。眼看着老爺子心事越發沉重，從家裏眾人食不甘味，到慕清老爺子他們整天整夜地待在商行，連帶着銀樓里的躍華都忙得夜不歸宿。
若嵐心知事態越來越嚴重，爹和慕清愁眉不展，萬德一定處於存亡關頭。不禁感嘆李紹文真是厲害角色，一出手打到周家的軟肋。
終於晚上盼到慕清回來了。
她再次敲開了他的房門，桌旁的慕清掩飾不住滿臉的疲態，若嵐仔細地着他的面容，擔憂起來：“萬德的事還沒有轉機嗎？”
慕清不語，猶疑着。他不想讓若嵐插手工作上的事情。
聰敏的若嵐頓時心知肚明：“千里之堤毀於蟻穴，這句話我懂。還有一句古話叫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果不想法挽救萬德，恐怕真的後悔都來不及。”
“你想都別想。現在誰去見李紹文都沒有用，他鐵了心要整垮萬德。”
“你為什麼不要我去試試呢？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怕。我是周家女兒，身上流淌着爹的血液，只要有一絲希望，我都要去嘗試。哥你不要瞞我，如果你們有法子，早該解決了，也不至於在家裏愁眉苦臉唉聲嘆氣。”
“說了不需要，你聽不懂嗎！”慕清突然發起脾氣。
他發脾氣聲音很大，若嵐冷不防吃了一驚，卻毫不退縮道：“不行。我決不能瞧着萬德出事。萬德創立也是娘的心血，我不能對不起娘的在天之靈。若我不去試試，我是絕對不能原諒我自己的。說什麼我都要去會會他。”
“你！看來我怎麼勸你，都聽不進去是嗎？那麼我只能採用強硬手段了。”慕清臉色沉重，從書桌後走向若嵐，帶着一股凝重的氣場。
“人說有所為有所不為。我已經二十多了，分得清什麼要做什麼不做。”她抬起頭望着慕清，坦誠而無畏。
“小祖宗，我求你別去。萬德已然如此，我和爹都經不起折騰了。你別再給我們添亂好么？”慕清揉了揉太陽穴。
“你不要當我說笑，我也不是個小孩子，有什麼後果我自己承擔。”她不等慕清反駁，說完徑直出門回房。她靠着房間裏的門旁想着心思，恨不能馬上插翅飛去見到李紹文當面問個清楚。隱隱還有種直覺，此事似乎非自己不能破這個局。
可關鍵是自己一個深閨女子如何能和李紹文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