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反目
李紹文自有辦法拜會了張長官,雖然辦法不太光彩。
他遞進去的名帖,多了個頭銜:周若嵐的夫君。也就是說,他是打着慕清的妹夫的招牌,才見到了張長官。
“你是周慕清的妹夫?”張長官看着名帖狐疑道,“你這個頭銜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之前怎麼也沒聽聞慕清弟提起過。”
“張長官,我怎敢欺瞞您呢!我的夫人就是周慕清如假包換的妹妹。”李紹文笑着說道。
“不過你李紹文嘛,別的不知道,你這山頭是改的真快,如果我沒記錯,當年孫家的賓客里,孫宗翔最為看重你,凡事都會找你商量的,如今你……”張長官話裏有話。
“我不求別的,只希望張長官對我們致和商行多多照顧和指教。”李紹文依然笑着說道,說完這句話,他一陣心酸。人都看着商人光鮮亮麗、穿金戴銀,卻不知背後低聲下氣才是常態,天上那麼多雲,誰知道哪一塊下雨?不未雨綢繆怎麼行?每天一睜開眼,就想着還有這麼多人倚靠着致和生活,這麼多人工作等着拿報酬。
李紹文趕走了心頭的情緒,等着張長官接下文。
“看在你是周慕清的妹夫面上,我確實可以對你們致和多加照拂,但是,想着你以前的做派,雖然我不是心眼狹小之人,多少還是有些顧忌。”張長官想了想,爽快地回答道。
“我懂。”
“我不是孫宗翔。你儘管可以放寬心。”張長官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退下去吧。”
李紹文應了一聲,張長官的態度在他的意料之中,起碼討了他一個明確的態度,李紹文放了心。
自從上次娘被若嵐氣病了以後,他時不時會在工作的時候回去看看,若嵐倒是謹慎不少,沒有再娘照面過,都是靜虹一力照顧,這一點上,他有點感激靜虹。
從張長官府邸出來,他坐車回家,剛剛進門,還沒進房間同若嵐說幾句話。
管家來報:“大少爺,李奕來了。”
李紹文如此精明的人,聽到李奕膽敢明目張胆來到家裏,心裏料到了什麼。
“讓他到書房等我。福管家你先去看看夫人吧。”
福管家答應了去了萬心巧的房間裏。
李紹文本欲先回房間,想了想直接去了書房。
“大少爺。”李奕看見他,忙行禮道。
李紹文打量了他,說道:“你是告訴我,被發現了是嗎?”
“大少爺……”李奕滿臉歉疚。
“我已經想到了,周慕清不是周躍華,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若嵐在房間裏,老早就聽到妍翠笑着來報道:“小姐,姑爺回來了。”
左等右等,卻沒看到他的人。
“不對啊,我可是親眼看到姑爺下車進屋了,要不要我去看看?”妍翠疑惑道。
“我去看看吧,他可能先去娘那裏了。我到大廳里等一下他。”若嵐想了想,邁步出了房間。
走到大廳里,沒有看到人,又走到萬心巧的房間門口,遠遠張望,也沒看到李紹文,他去哪裏了?這反而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對了,是不是在書房?若嵐往書房方向上樓去。
“大少爺,我失敗了,萬德銀樓就沒有人在裏面了通風報信了。”
“我知道,現在對付萬德商行,不容易啊,今時不同往日,周慕清有了靠山了,而我們致和才是危機開始,這件事我要好好想一想,實在不行還真的不能動手,他查出來你的什麼事情?”
“兩件事情,一是我建議郭師傅在鳳引牡丹上鑲嵌紅寶石的事情,另一件是周躍華上次虧空的事情。”李奕說道。
“那還好,都是陳年老賬了。”李紹文說道。
什麼!若嵐剛剛走到書房門口,正好聽見了李奕和李紹文的對話。
躍華虧空的事情她之前已經想到了,並不意外,居然鳳引牡丹上的紅寶石也是有人故意佈置的,而且始作俑者居然是李紹文!
她感到一陣眩暈,鳳引牡丹是自己的心血,居然就這樣被人做下手腳。
“那件事情你沒有透露過吧?”李紹文問道。
“沒有,任何人我都沒有說過,大少爺,您放心,那件事只有您知我知,我會爛死在心裏的。”
“那就好,估計周慕清怎麼也想不到是你把他拜見張長官的行蹤透露出去的。”
“大少爺還是您神機妙算,若不是您建議孫長官處置周慕清,讓他到巡捕房監室里待一段時間,同時還震懾了祁家殺雞儆猴,不然哪會有周慕清的一蹶不振?”李奕趁機贊道。
“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這個法子只能延緩一時,如今張黔墨又回來了,周慕清眼看就得勢,而我們要從長計議。”李紹文思索着說道。
若嵐把他們的對話一字不錯聽在耳里,她的身子一陣陣冷得發抖。
前陣子慕清居然被抓了,居然是李紹文設局把他送進巡捕房的!而且他面對自己還能如此冷靜,自己毫不知情。天哪,嫁了一個多麼面目可懼的人,她今天才看清楚。
若嵐心痛難當,她就地癱坐下來。
從頭至尾,她都錯得離譜。這場婚姻走到今天,究竟該怪誰?到底自己性子軟,根底又薄,性格決定命運,她竟無人可以責備,自始至終都是孤零零一人。
想想結婚後更是認命儘力做李紹文的賢內助,甚至從內心裏慢慢接受了他,打算跟他發展出感情。這一切一切,根本不值!若嵐心寒。
李紹文,你為何如此對我?她想着,眼淚不知不覺落了下來。
“大少奶奶,你怎麼了?”福管家遠遠看着她在書房門口垂着頭坐着,見她捧着心口,一臉痛苦,忙走過來問道。
“糟糕!嵐嵐她在!”李紹文有點心虛,不曉得她聽去了剛才和李奕的對話沒有。
他對李奕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開門去看。
“啪!”他剛踏出書房,若嵐掙開福管家的攙扶,快速準確地給了李紹文一個耳光,所有人都懵了。
李紹文捂着打痛的臉頰,若嵐毫不留情面,令他難堪而憤怒:“你幹什麼!”
“你不用問我,你做了什麼心裏有數。”若嵐反駁道,“難道要我一樁樁一件件在這裏說出來?”
“我是為了致和!”李紹文解釋道。
“夠了!為了致和,你就要致我哥於死地?你要把他送進巡捕房,你要他一蹶不振?你娶我幹什麼?讓我看着你怎麼毀滅萬德嗎?”若嵐冷笑道,
“哦,我差點忘了,你沒娶我之前,就在玩這個戲碼了,是我瞎了眼!”若嵐轉身就走。
“都散了散了,看什麼!”李紹文心裏煩悶,對下人吼道,“今天的事情誰敢傳到夫人耳朵里,我拿誰是問,你們不信邪的盡可以試試看。”
“是。”下人們都知道李紹文心緒不佳,誰都不想撞在槍口上,都四散走開了。
“福管家,我說的你聽見了嗎?”他特意提點了一句。
福管家是個聰明人,響鼓不用重鎚,他早就聽出了李紹文的話有意針對自己:“我明白怎麼做,大少爺。”
“很好。”李紹文揮退了福管家,李奕見形勢不對也告辭離開。
他想去樓上勸勸若嵐,思來想去她還在氣頭上,一言不合又會吵架,不如先讓她冷靜一下。
家裏越待越心煩,他讓司機開車去了四娘的茶室。
丫鬟輕車熟路地把他引到熟悉的位置。
“李大少爺你來了。”四娘的聲音傳來,今天又是她親自送上了茶,“喲,怎麼夫人沒來?”
“她在家裏。”李紹文不想回答,輕描淡寫說道。
“你和夫人吵架了,是嗎?”四娘通身剔透的過來人,看臉色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來,喝盞茶吧,雖然茶不是酒,能一醉解千愁,但茶有茶的品格,初喝進口是苦澀難當,咽下去后好茶自然會回甘。”
四娘話裏有話,李紹文一點就明了,她變着法子勸慰自己。
李紹文接過這盞人蔘烏龍,一種特有的香氣四溢,他像喝酒一樣一飲而盡。
“幸虧我這兒茶杯小,不然真是飲騾子飲馬了。”四娘說笑道,說得李紹文輕輕一笑。
“對了,我這兒新來了幾個唱曲的姑娘,有一個嗓子不錯,人又有靈性,要不要讓她來唱一曲,就當玩賞玩賞,解解悶也行。”四娘問道。
“你真是做生意的料,當年季掌柜金屋藏嬌的原因我算是曉得了,若我是季掌柜,有你這樣玲瓏的人,我也做個金屋把你藏起來。”李紹文讚歎道,“去叫來吧。”
不多時,一個姑娘抱着琵琶來了。
李紹文看時,這個姑娘倒是樣貌清秀,羞羞澀澀,打扮也很樸素不花哨。不知為何,看着她,讓自己想起當初在梨園閣第一次見到若嵐的情形,那時候的若嵐和周躍華爭執,一臉不高興,遠比婚後的她靈動有生氣,就是那時候他一眼相中了她。
李紹文想得入神。
“嗯哼。”四娘在旁邊輕輕清了清嗓子。
她的聲音拉回了李紹文的思緒:“你還聽曲嗎?”
李紹文客氣地笑了笑,手虛抬了一下:“姑娘你請坐吧,隨便撿你拿手的曲子唱一個。”
“嫣影。”四娘道,“李大少爺的吩咐聽見了吧。”
嫣影怯生生坐在角落的凳子上,抱着琵琶唱了一曲《鮮花調》。她的歌喉婉轉柔美動聽,手指輕攏慢捻抹復挑,真箇兒大珠小珠落玉盤。
一曲終了,李紹文聽得有些入迷。
“你叫嫣影?唱得好。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