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消息
周二四點不到,慕清還在銀樓忙着。
“經理,外面又有位女士來訂製首飾,她指明非要您接待。”李奕來報。
慕清一愣:“是嗎?我這就下樓去。”
他看看是哪位太太小姐,自從他在躍華婚禮上出風頭以後,這些天總有姑娘藉著訂首飾的名義讓自己接待,雖然煩不勝煩,但顧客至上,他不得不耐着性子。
包間裏有位姑娘正等着。
“是你,祁玫?不是還沒到時間嗎?”
“我怕你找理由,山不到默罕默德那,於是默罕默德就走到山那裏去。”
“我上樓把工作交待安排一下再去吧。”慕清深吸一口氣,他真佩服祁玫的執着。
車到了越宮飯店,祁玫訂了最頂樓能看江的廳。慕清自然是有備而來,一個男人怎麼讓女人出錢請客吃飯?
祁玫背剪着雙手,望着滾滾長江東逝水:“這裏景觀真是不錯,站得高看得遠。”
慕清隨她一同站在窗邊。
祁玫用手指着右邊,正看見碼頭裏船隻來往川流不息,卸貨的裝貨的小工人頭攢動。她道:“周慕清你看,這兒正好能看到我家的碼頭呢!”
“什麼?你家碼頭?你們祁家不是一直做布莊成衣鋪起家的嗎?什麼時候染指碼頭了?”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可是最新的新聞啦。”祁玫得意笑道,“我爹最近從鄭老三手上弄來了碼頭的經營權,專門做這貨物轉運的差價。”
“我知道。就是上次我大哥婚禮上被潑酒的鄭老三,像我們萬德商行的貿易貨物,都通過輪船運來。層層轉運加錢,光運輸費就高的不得了。這人來頭不小,手下還有一幫亡命之徒,我們萬德幾番查訪都沒有結果。”
“怪道你們查不出來,他走得可是孫長官的門路。你們周家和孫長官結下的梁子本城人哪個不知哪個不曉?本來我們也不清楚這十幾年間突然出現這麼個人,有一天孫長官的五姨太來我們店裏買布,聊着聊着說漏了嘴,這才知道鄭老三年年給孫長官上供,他背後的人就是孫長官。”
“那你們祁家怎麼……”
“這可真是秘密咯。”祁玫突然停下來不說了,好整以暇地瞧着慕清。
慕清瞭然道:“嗯,這是你家商業機密,不說也好。”
“我偏要說。最近南京派來本城一位張督察員,他可一直和孫長官不睦。”
“你們連這麼秘密的事情都知道?”慕清驚嘆,他不得不佩服祁家信息網的強大。
“這何足掛齒,你忘了花琪芳吧。張督察員最喜歡她的戲,包了她的場子,她陪陪酒略施小計就把話套出來了。
跟你說,聽說張督察員專找孫長官的錯處準備給南京那邊的上峰報告。我爹活動活動,碼頭不就到手了?你們周家不是和孫長官有嫌隙嗎?也可以藉此機會活動活動。”
慕清覺得此行不虛。從祁玫嘴裏聽到如此機密的事情。而且祁玫的提議提到他心坎里去了。
這些年周家被孫長官打壓的事情還少么?最關鍵的是,李紹文不就走了孫長官的門路,才能對萬德加以致命的打擊?如果沒有萬德那場危機,他和若嵐也不會落到如今的結局。
藉著權力這把雙刃劍,他李紹文能用,如今自己也能用。
“嗯。你說得有道理。”李紹文沉吟道。
“知道我為啥告訴你這麼機密的事情嗎?”祁玫笑道。
慕清搖搖頭。
“你這個傻子。”祁玫看着他嘆了口氣。
慕清心裏明白,他不願意接祁玫的話茬。不說透還是朋友,說透后他並不想邁出第一步。
“祝賀我們成為朋友。來,干一杯。”祁玫繞到桌邊端了兩杯紅酒,像上次若嵐婚宴一樣遞給慕清。
慕清接了。
“喝吧,我可是帶着誠意來的。”祁玫說道。
慕清和她碰了碰杯,兩個人各自喝了一口。
飯後慕清備車把她送回祁宅。
“你這丫頭越來越沒邊了,一個大小姐身上總是酒氣熏天的,你和誰喝酒去了?”二夫人碧春吩咐下人給女兒端上醒酒湯。
碧春不悅道:“你不知道你瑛妹妹的事情鬧得你奶奶和你爹焦頭爛額,難道你想步她的後塵?”
“瑛妹妹太傻,她喜歡的那是什麼人?銀樣蠟槍頭而已,別把我喜歡的人和他相提並論。我喜歡有本事的人。”祁玫傲氣道。
“好好好,是哪位公子深得你心?”
“周家的二少爺,周慕清,他遲早會是做大事的人,我的眼光不會錯。”
“周家公子和我們倒是門當戶,跟你年齡相仿,如果你們有意,要不要我和你爹見見他?”
“娘您不要插手,別幫倒忙,女兒搞得定。”祁玫拒絕道。剛剛八字撇出去一點,萬一不進則退那可白費了。
“瑛妹妹還是鬧呢?”
“可不是,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你爹想把這個老師辭了,你瑛妹妹不肯又鬧起絕食來了。”碧春說道,“到底是三娘眼皮子淺,教不出來好孩子,你奶奶和你爹為她的事情焦頭爛額的,這段時間你可當心,萬一有個差錯,炮灰可就是你。”
“知道,我不去三房那邊。”祁玫喝了一碗醒酒湯,精神爽快不少。能約上慕清吃飯喝酒,她已經心情快意,俗話說:女追男隔層紗,就不信鐵杵磨不成針。
慕清得了祁玫的信,他着手開始查證,現在銀樓生意漸漸步入正軌,他的重心開始準備入主萬德商行,要完全掌控萬德,即便是老爺子的兒子,他也要做出成績來服人。
派出去的人回報說,江邊那幾個碼頭表面上看是鄭老三的,暗地裏監視到鄭老三和祁老爺過從甚密,常常一起喝酒,鄭老三總是往祁老爺的鋪子裏面跑,結合了祁玫的消息,果然不是空穴來風。
得到回報,他直奔萬德商行,找到老爺子。
“爹,據我得到的信息,祁家已經掌控了鄭老三的多個江邊碼頭。而且聽說孫長官有麻煩,從南京新派來的張督察員正在搜集他貪贓枉法的證據,恐怕我們可以利用一下。”
“你從哪裏得來的消息?”老爺子沉吟道,“會不會是騙局?”
“您別管哪裏來的消息,我現在就是要查證這件事。”
“你打算怎麼做?”老爺子目視着他,充分地徵求他的意見。
慕清一笑,附耳說了幾句,老爺子點頭稱是。
慕清讓人備車,專門去了一趟梨園閣,給花琪芳送了個巨大的花牌,特意來請她周日來周公館唱堂會。
花琪芳也是場面上的人,有錢可賺何樂不為?兩人相談甚歡,慕清滿意而歸。
慕清請人持名貼進了張督察員的官邸。
張督察員早就想見識一下江城的三大家族,祁家已和自己是一路,周家也識趣遞了名貼,只剩李家還沒有人前來。
見到慕清的名貼,張督察員大感興趣,忙請他前來相見。
“張長官,幸會幸會。”慕清拱手笑道。
“您今日來是?”張督察員第一次見到慕清,探探他的口風。
“聽說您剛從南京來,不免有些思念家鄉菜,正好我們家裏剛請了專做江浙菜的廚子。周六恰逢我家老爺子五十九小壽,只宴請家中人士,想請您家中赴宴,不知您可否賞臉。”
“鄙人榮幸之至。我剛到江城,受到你們本城望族的邀請。若我推卻,倒顯得我不近情理呢!”
“是。那好。時間地點都在這張名貼的背面,您一看便知。”慕清笑道,“能結識您這樣的人物,我們周家也感到很榮幸,那周六我們在周公館等您蒞臨,不敢多叨擾,告辭。”
張督察員讓左右送慕清到門口。
兩件大事做完,他返回萬德商行,向老爺子回稟辦妥了。
老爺子心領神會,慕清告辭出了萬德商行,上車往萬德銀樓而去。
周慕清的動向很快被李紹文得知,他是局中老手,自從慕清入主銀樓前,他還毫不在意,慕清不得實權,即便自己欣賞他,猶如龍未入海,困於其中不得施展。
自他入主銀樓后,李紹文開始視他為敵手,他和慕清,頗有“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的意味。
李紹文得知周家也動起來了,他們素來和孫長官走得近,現下江城突然空降來了個南京來的張督察員,祁家已樂見其成。李紹文多次拜訪孫長官,得到的消息也不樂觀。李家是否改旗易幟,李紹文決定等等再說。
周公館周六要宴客,儘管低調小範圍的,府里上下都動了起來,採買的抓緊時間採買,還特意請裁縫給老爺太太、大少爺夫妻和二少爺各做了一身新衣服。
慕清勢在必得,一定要從張督察員身上得到一個準信,他想着:萬德的翻身,也許可以從張督察員身上打開缺口,他也知道冒險,然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南京那邊派來了他,就說明無論如何已經對孫長官起了疑心。
即便失敗,孫長官也不會傻到明裡對萬德下手,到時候倒霉的也不是周家一族,再見招拆招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