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真情托雙孤
那年那日的那個下午，海龍也像大剛小強那樣，正坐在九十九號門口的那座石牛邊，手裏拿着報紙，在低頭玩螞蟻。
當時才兩歲多一點的小鶯兒，臉上髒得像個小花臉貓，從他腳下的台階上，悄悄的一步一步爬到他跟前，然後非常霸道，非常蠻橫的一把扯去海龍手裏的報紙，再朝他萌萌一笑，像親生女兒一樣，直接撲他懷裏。
海龍莫名其妙的看着這個小精靈，突然被她惹得心裏一顫，他抱着小鶯兒環繞四處，卻不見孩子的家人。
天上掉下一個漂亮可愛的大玩具，開心死了，海龍趕緊讓大剛去買了一大堆零食過來，然後一邊喂她一邊逗她玩。
過了好大一會兒，滿頭大汗，淚流滿面，才15歲的尹思燕，經過九十九號門口時，小鶯兒一隻手摟住海龍脖子，一隻拿着薯條的小手，準確的指着尹思燕，大喊了一聲:“姐，姐。”
不知道小鶯兒是想喊姐姐，還是想告訴海龍，那是她姐姐。
聽見喊聲的尹思燕，猛然停住了急匆匆的腳步，她扭頭一看，抹了一下眼淚后，衝上來提住小鶯兒就是兩個小屁股，打完，又緊緊抱着小鶯兒泣不成聲:“對不起，對不起，姐姐以後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了。”
自此，小鶯兒天天鬧着要來找海龍哥哥玩。
自此，小鶯兒得到了父愛般的深寵，每次來都纏着海龍撒嬌，鬧着要好吃的，鬧着要好玩的，鬧着要去遊樂場坐木馬坐飛機，鬧着要好看的衣服好看裙子。
自此，海龍也成了姐妹兩個家裏的常客。
自此，海龍有了兩個，和自己一樣無依無靠，孤苦伶仃的寶貝妹妹，親妹妹一樣的妹妹，，，
坐在兩姐妹的床上，尹思燕給他倒了一杯水，小鶯兒乖乖的在他懷裏，手裏拿着一包零食，一邊吃着一邊忽閃着大眼睛聽他們說話。
海龍喝了一口水問尹思燕:“鶯兒的病情現在怎麼樣?”
尹思燕也坐到海龍身邊，挽着他的胳膊，柔柔的說:“你都不知道鶯兒有多想你，三天兩頭在夢裏喊你，有時候喊着喊着就哭醒了，她的病情比三年前好一些了，現在的發病周期，間隔時間長了，而且現在發病的時候很乖，不吵不鬧不砸東西，就是一個人閉着眼睛，獃獃躲在角落裏，不吭聲也不許人碰她。”
海龍愛憐得，低頭又親了一下小鶯兒:“過一段時間，我們帶她去北京再看一下吧，她已經到了上學的年齡，可不能誤了寶寶一輩子。”
尹思燕低頭捏着衣角，輕聲的說:“還去北京?現在連每個星期帶她去住院兩天，理療一天，我都已經沒有能力了，以前有你護着，沒人敢欺負我，每次去南京路，我都能掙一點，你不在的日子裏，有一幫大學生，老是欺負我，經常搶我的生意，還對我動手動腳，我已經嚇得不敢再去了，你失蹤之前給我的積蓄，一年前就花光了，現在只能去預支房租，，，”
尹思燕的眼淚，開始在眼眶裏打轉轉。
海龍歉意得說:“都怪我，沒有照顧好你們，現在我回來就好了，從明天開始，你哪裏都不許去，好好照顧鶯兒，好好在家休息，以後的事情，我會替你們安排好的。”
“好哥哥，不怪你，這些年如果沒有你，我們還不知道過成啥樣了，，，”尹思燕的眼淚，已經忍不住的流了下來。
趕緊岔開話題，海龍指着尹思燕的頭髮，笑着問:“傻丫頭，誰讓你把長頭髮剪了？”
尹思燕抹了一下眼淚，抬起頭苦笑着說:“前兩個月的時候，家裏實在是揭不開鍋了，小麵館的房租，已經預支了十個月，我實在無法再張口，鶯兒的身體狀況，根本不容許我去找工作，沒辦法，只能把頭髮和你送我手錶一起賣了，然後天天帶着鶯兒一起去撿瓶子，現在好，終於把你盼回來了，我保證以後不剪了，這輩子，長發只為好哥哥一個人留，嘿嘿，”尹思燕終於破涕為笑。
媽蛋，媽蛋，海龍心疼得，又忍不住要扇自己的耳光。
當時是怕她們太小，不敢給她們太多的錢，誰知道自己的顧慮，卻讓兩個寶貝，受了這麼大的委屈。
懷裏的小鶯兒又睡著了，海龍把她輕輕放到床上，從枕邊把那個錢袋子提了出來，從裏面抽了幾張，放到自己口袋裏后，又伏在床頭柜上，在尹思燕的筆記本上寫東西，寫完還咬破手指，在自己的簽字中，摁了一個血指紋。
把那個筆記本交到尹思燕的手裏，海龍認真的說:
“我要走了，目前還不能在這裏久留，還有一些事情需要去處理，這一次惹的禍太大，雖然已經出來了，但不排除有反覆的可能，在我沒把自己洗乾淨之前，我不會聯繫你，如果我一個月之內沒有回來，你去就找這個人！”
海龍指了一下那個紙袋子繼續說:“這些錢，你先花着，去多買一些好衣服，多買一些好吃的回來，你看你的臉，都瘦尖了，眼睛都瘦大了。”
尹思燕顯然是被海龍的話，又嚇得不知所措了，眼淚又流了下來，她呆木的點了一下頭:“好哥哥，我聽你的，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來，我和鶯兒會永遠等着你。”
見又嚇着尹思燕了，海龍又抱了抱她，給她寬心:“你也不要太擔心，我會沒事的。”
朝思暮想的人，終於回來了，可是才歡愉片刻，他卻又要帶着很多不確定的因素走，尹思燕突然覺得無法接受，她緊緊抱住海龍，紅着臉說:“好哥哥，留一夜再走吧。”
海龍低頭看着懷裏的尹思燕，她閉着眼睛紅着臉，朱唇微張着，她那成熟的珠圓玉潤，和她那迷醉的體香，好像正在告訴他:好哥哥，我已經長大了，，，
一股斜氣，突然在體內聚集，海龍覺得自己心跳加快，壓抑了很久的某種慾望也隨及而起。
但這種非常不好的念頭，僅持續了一秒鐘！
海龍舌頂上顎，深呼吸，，，
離開的時候，你尚是一個未成年的孩子，現在的你，依舊是我三年前的親妹妹。
你歷經苦難仍然白玉無瑕，你麗質天生沒染一點塵世浮華，我本是滿身灰塵的浪蕩子，你卻是如坐雲端的美仙女！
海龍咬了咬牙，推開了尹思燕，他頭都沒回的走了，連一個聯繫方式都沒留下。
看着他咬着牙狠心離去，尹思燕彷彿又被抽去了唯一的精神支柱，她捂着臉，任由眼淚盡情的流淌。
她拿起筆記本，看見幾行歪歪扭扭的字:
（我若再陷囹圄，或是遭到報復，身遇不測，請將我名下的全部資產，交由尹思燕和尹思鶯全權處理，海龍！）
“好哥哥，你回來！！！”尹思燕嚎哭着，她跌跌蹌蹌的衝下了樓，卻早以人去路空，，，
軟坐在路邊，任憑灼熱的陽光烘烤着，尹思燕的眼淚，滴在那枚鮮紅的血指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