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難平小義憤
這個正值二十歲的花季美少女,多年前因喪父母不在,初中畢業后,就不得不早早輟學,和一個今年僅六歲,有一點間歇性精神障礙的小妹妹,在這個大都市的一個小角落裏相依為命。
雖然外婆給他們留下了一間,二十多平的小門面房,但是那點租金,也只能勉強維持妹妹的醫療費。
在這個人才濟濟,繁華的一線大都市裏,沒有文憑,她根本找不到工作,更何況妹妹的病情,也不容許她長時間離開。
迫不得已,仗着自己有相當不錯的英語基礎,她有時候把妹妹鎖在家裏,有時候拉着妹妹一起來南京路,給老外當導購,做導遊,賺一點小費,補貼家用,,,
“走,”海龍拉着尹思燕的手。
“好哥哥,等等我。”
海龍回頭一看,她的手裏,已經多了一大膠袋,被踩扁了的空飲料瓶子。
愧疚得直想抽自己耳光,海龍搶過她手裏的袋子,狠狠扔到馬路中間,砸到那輛正經過的66路公交車上。
尹思燕嘟着嘴,挨海龍拽着,來到南京東路九十九號門口。
這裏是工商銀行和申銀萬國證券公司,合租的一棟大樓,這棟樓也是百年滄桑,和外灘所有的萬國建築一樣,古樸雄偉,高大的台階上,左邊蹲着一隻,齜牙咧嘴的大青石牛,右邊趴着一隻,憨態可掬的大白石熊。
十幾米外,海龍就看見大剛靠着牛,小強依着熊,二人的穿戴都很鮮亮,他們正帶着墨鏡,坐在最頂層的台階上,低着頭在抽煙看報。
他二人的身後,站着一個看上去挺機靈的小傢伙,正豪無選擇性的,看着進出銀行的人,在輕輕吆喝:“換外匯啦,外匯有嗎,,,”
鬆開尹思燕,海龍才上了第三個台階,那小傢伙就用一個標準的找抽造型,沖他歪着嘴一臉的蔑視:“嗨,臭叫花子,是不是討到外幣了?”
其實沒打算現在就來,見這兩個昔日的小兄弟,海龍是被那一袋空飲料瓶子激怒了。
小東西的無理,正讓他找到了爆發的由頭,海龍抬起頭來,連蹬兩步后,好像都沒見他出手,(啪),一個清脆響亮的耳刮子,已經重重的賞給了那小傢伙。
等尹思燕感覺不對頭,想去拉海龍時,那聲(啪),已經連銀行門口的兩個保安,都驚動了。
小傢伙毫無防備的挨了一巴掌,他捂着開始滲血的嘴角,嚇得躲到白熊後面,用恐懼的眼神看着海龍。
怒氣根本沒消,這回尹思燕是想拉也拉不住了。
大剛和小強聽見動靜,忙站了起來,可根本沒容他們反應,又是啪啪兩聲后,他們的眼鏡,立即結伴而飛,二人臉上的手指印,也已隱約可見。
那年長一些的保安大叔,忙過來拉:“小龍,消消氣,消消氣。”
另一個保安,指着正在淌眼淚的小傢伙,笑着打趣:“讓你整天在這裏閉着眼睛胡咧咧,連祖師爺都敢冒犯,挨揍了吧。”
面前叫花子,竟是三年前把天捅破,大家都以為永遠回不來的大哥,大剛和小強捂着臉,嚇得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臉喊:“龍哥,龍哥。”
“你們兩個混帳東西,我妹妹在你們眼前撿瓶子,你們是狗眼瞎了?還是以為我這回肯定要挨槍子兒了?”海龍瞪着眼睛,指着他們怒罵。
大剛和小強低着頭,躲到尹思燕身後,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沒敢蹦一個整屁出來。
“好哥哥,不許惱,我怎麼可能去接受別人的施捨!”尹思燕急得把海龍硬壓到台階上。
坐到大青石牛邊,海龍點了一支煙,氣得再也無語,尹思燕也笑眯眯的坐他身旁,挽着他的胳膊。
大剛和小強哭喪着臉,叫上那個小傢伙一起,忙進了銀行里。
幾分鐘后,已經洗去嘴角血跡的小傢伙,端着一杯水先出來了,他畏畏縮縮着,雙手把水杯遞到海龍面前。
瞪了他一眼,海龍接過水杯說:“叫他們麻利一點!”
小傢伙低頭應了一聲,又小跑進去了,海龍撿起一沓申城早報,一邊看一邊等。
幾分鐘后,一聲刺耳的急剎后,一輛白色敞篷小寶馬,停在了銀行門口的馬路邊。
長年職業的本能和警惕,海龍只是用餘光瞄了一下,一個二十多歲,油頭粉面,體格健壯,衣着華麗的小帥哥,手裏舉着一束鮮花而來。
“小燕子,你不是天天在和平飯店門口嘛,今天怎麼跑這裏來了,害得我好找,”那小子咋咋呼呼的喊叫。
海龍這才饒有興趣的抬頭,此人原來是沖尹思燕而來。
“你若再糾纏不休,當心挨揍!”尹思燕一臉怒氣,直接把那小子遞過來的花,扔回他的腳下。
“哈哈,誰吃了豹子膽,敢打我?我爸可是黃浦區城管大隊長,”那小子見尹思燕突然多了若干份底氣,他根本沒在意,仍張狂着大笑。
尹思燕再沒搭理他,親密着將頭靠在海龍肩上。
苦苦泡了尹思燕大半年,連一個笑臉都沒看見過,此刻卻見她竟和一個髒兮兮的男人如此親蜜,那小子有些惱羞成怒了,開始出言不遜:
“靠,我以為你是真清高呢,原來是和這種臟鬼窮鬼混在一起了,真是物以類聚呀,裝逼,,,”
那小子的最後兩個字才落音,“呸!”的一聲,一口色味俱全的濃痰,從海龍那今天快樂得沒顧上刷牙的嘴裏出發,準確無誤的,飛進他那張正在哇里哇啦,無理的臟嘴裏。
那小子絕對是平生第一次,嘗到這種美味,這種美味里,包含着殘留在牙縫中,經過一夜發酵的饅頭和鹹菜酸爽味,其中還夾帶着若干煙味口臭味。
他馬上美得消受不起,愣了幾秒鐘后,立即彎腰,狂吐了一地的(永和牌)豆漿油條和豆腐腦。
幾分鐘后,那小子才算緩過氣來,他氣急敗壞的站起來,又見尹思燕正昂頭翹着嘴角在嘲笑。
這種有錢有勢的富家子弟,幾時受過這種侮辱,他鐵着那張小粉臉,沖了過來,用着吃奶的力氣,舉拳朝海龍臉上擊了過來。
“啪啪,”清脆響亮的兩聲后,那小子臉上,莫名其妙的挨了一個左右開弓,那隻握拳的手,也被狠狠捏了一下,再被狠狠一扭一推后,他直接連滾帶爬,趴到自己的車邊去了。
那小子這回有些慌亂了,他抬頭看了一眼笑眯眯的海龍,迅速爬起來,去拉開了車門,竟從車座下,抽出了一根五六十公分長,明晃晃的砍刀,氣勢洶洶的又向海龍沖了過來。
海龍開始皺眉頭了,,,
你大爺的,敢在這裏和我舞刀弄槍,剛才只是和你鬧着玩,這回可真不能饒你了,讓你自己剁掉自己的一隻手如何?
就這麼定了,反正刀在你手裏,反正這門口有好幾個探頭,還有兩個保安可以為證!
海龍笑着,他把尹思燕拉到身後,篤悠悠的迎了上去,,,
那兩保安,一直在旁邊看着呢,一見事情要弄大,二人忙提着警棍,搶先一步沖了上去,一人從身後控制住那小子,一人用警棍頂着他的喉嚨,先把他的砍刀繳獲了。
“小赤佬,你不要命了,知道他是誰嗎!”一個保安大聲的說。
“我管他是誰呀,砍死這個(戇蠹)!”那小子暴跳如狗,他掙脫着想要繼續。
還是那個保安,附那小子耳邊,悄言兩句后又大聲警示:“還不快滾蛋,當心被廢了你的第五支!”
“啊!他就是,,,?”這回那個小子,像一個大氣球,突然被扎了一針,徹底泄了氣。
和海龍再一次確認過眼神后,這個富家公子,臉已經被憋得通紅,他低着頭,轉身默默上車,頭都沒再敢回一下,轟着油門溜了。
“好哥哥,以後不許你再打架了,我怕,”尹思燕又像小鳥一樣依了過來。
摟着尹思燕的肩,海龍又重新坐下來,給那兩個保安發了兩根煙。
“小龍,你看那邊,”一個保安過來,低頭給海龍把煙點上,指了指馬路對面,壞笑着說。
海龍抬頭一看,對面的(惠羅公司)門口,外灘的老牌黃牛(大刀),正在施工中。
只見我們的大刀同志,正和一對中年兩口子,半隱在那根大門柱邊,他把一沓綠色美鈔,揣進了大褲衩里,那兩口子,也各抱着厚厚的一疊人民幣正在過數,。
海龍司空見慣着笑了笑,他們接下來的程序,不需要再看了,兩口子中必須有一個,數完錢后告訴大刀同志:我這裏少了一百或者是兩百。
然後大刀同志,肯定是詫異的表情:不能吧,拿來,讓我再數數。
再一次飛快的數一遍后,大刀同志的態度,絕對值得表揚:對不起,對不起,真少了兩百。
然後大刀同志把兩百當面補上,直接賽到他們包里或者是口袋裏,再虛張聲勢着,向某一個方向,亂看一下,用緊張的口氣說:快走,便衣來了。
最終的結果是,本打算把外匯賣給黃牛,能比銀行多賣不少錢,結果卻是那一萬,最多只剩下三四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