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身陷囹圄（3）

“我託了中國朋友的關係，儘力為你疏通。”

丁盛有些意外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加藤這個人一直瞧不起自己，他為自己做這些事情一定有他的目的。不過，現在能夠把自己弄出去的大概也只有日本人了。他沒有說話，心中盤算着。

加藤的臉色嚴肅起來：“我想問你一件事，你必須說實話。”

“什麼事？”丁盛知道他終於進入正題了。

“你是不是拿走了幾本方誌？”加藤的眼睛盯在丁盛的臉上，丁盛有些艱難地吞了口口水。

“是拿了五本。”他終於說。

“只有五本嗎？”

“是的。”

“你確定？這是很關鍵的問題，你必須說實話。”

“就是五本。”

“這些方誌在哪兒？”雖然加藤掩飾得很好，丁盛還是感覺到了他的緊張和迫切。

“我把它們和別的書一起賣給了一個叫威廉的美國人。”

加藤窮追不捨地問：“除了賣給威廉的方誌外，你有沒有自己留下一些？”

“沒有。”丁盛說。

“或者，有沒有賣給除威廉以外的人？”

“也沒有，我把所有的古籍都賣給了威廉。”

加藤的臉僵住了，他狹長的眼睛轉了轉，一字一停地問：“你有沒有看見過《黃金方誌》？”說這話時，他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丁盛，生怕漏掉一個細微的表情。

“什麼《黃金方誌》？”丁盛迷惑地問。

“它們是《五金志》的第十冊到第十四冊。”

“沒有。我只拿了第二冊到第六冊。”

加藤的背靠在椅子上，眯起眼睛瞪着丁盛，森冷的眼睛更加逼人：“你真的沒有見過？”

丁盛搖搖頭，加藤再不提別的事情，站起來走了。

丁盛仔細回想一下，他確實沒有看見過什麼《黃金方誌》，他只見過五冊《五金志》。這個加藤所說的《黃金方誌》和這個《五金志》有什麼關係？聽他問的意思，好像這《黃金方誌》也在《五金志》之中，加藤以為自己偷着拿了，所以假裝說要幫自己，其實是來探聽虛實的。這個渾蛋——丁盛咬緊牙心中暗罵，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

轉眼到了第二年年初，也就是1937年。

這天一大早，常熟監獄牢房門就開了。獄警押着一個頭髮雪白的老人走了進來。

“耿五，新來一個人，關照一下。”獄警對五爺說完就走了。

看見這個老人，坐在犯人堆里的丁盛愣住了，這人竟然是汲古閣的主人毛濟元！藏書界大名鼎鼎的毛濟元怎麼會被關進監獄？他見過毛濟元幾次，審訊時毛濟元也見過他。那時他還精神矍鑠，如今卻滿頭白髮，形容枯槁，彷彿突然間老了十多歲。此時老人正不知所措地看着滿屋蓬頭垢面、凶神惡煞的犯人。

五爺冷冷地問毛濟元：“土埋半截的人，怎麼進號子裏了？”

毛濟元沒理他，他想找一個地方坐下。五爺往地上吐一口唾沫：“老骨頭，為什麼事？你是奸了誰家的黃花閨女還是打了富商的悶棍？”

毛濟元聽他越說越不像話，就瞪了他一眼。五爺露出殘忍的笑容，丁盛一看，知道他要發威。他入獄的事雖然由毛濟元起，但他並不恨毛濟元，甚至很尊重他。讓一個老者面對這些暴徒，他於心不忍，於是他走到毛濟元旁邊說道：“毛先生，你犯了什麼事？五爺問你呢。”又在暗中戳了他一下，意思是這幫人不好惹。

毛濟元上下打量丁盛幾眼，他也認出了丁盛。他用鼻子哼了一聲，表示不屑回答。

五爺對丁盛說：“你認識他？那好，你給他兩記通天炮，讓他嘗嘗不識抬舉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