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砍樹棺(2)
我這麼做,除了交朋友,還有一個原因——廖老二也要找金瓜人頭貢茶。如果我們三個總是在一起,就不用擔心廖老二捷足先登,搞不好他還能提供一些重要的線索。
我們三言兩語地討論睡覺的問題,不知不覺地穿過了幾撥密麻的山林,曼籠寨的寨門又出現在了眼前,當看到寨門前的情景時卻都猶豫地停住了腳步。寨門很高,起碼有4米多,給人一種威嚴的感覺。寨門下站着一群穿戴民族服飾的少女,看她們的陣勢,應該是在等人。昨天到曼籠寨時,我曾問李秀珠,寨子裏會不會像電影裏一樣,有很多穿着少數民族衣服的人。李秀珠說以前有,但很早就把習慣改過來了,不是特殊的日子不會那麼穿了。
趙帥見了就笑說:“是不是小姑娘們知道我要來了,所以列隊歡迎我,這規格可真高啊。”
“去你的,歡迎你糟蹋她們?少往臉上貼金了!”我望着遠處說,同時心想寨子會不會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一前一後地往寨子大門走去,那幾個姑娘果然生得水靈,和城裏的女孩一點兒也不一樣。寨子裏的姑娘們戴着頭冠,頭冠上有絨球、銀飾,五彩斑斕的流蘇長達腰部,腰帶是貝殼做的,手上的鐲子是琥珀製成的。身着盛裝的姑娘有一種說不出的靈氣,渾身散發著很自然的氣息,絲毫沒有矯揉造作之感。
姑娘們看到我們三個大男人走過來,異口同聲地叫我們快進來,要不很可能被鬼魂纏上。我們方才在妖宅遇到怪事,心裏落下了陰影,聽到姑娘們的嚇唬就乖乖地穿過了寨門。等過了寨門,我們才知道姑娘們為什麼穿着盛裝,站在寨門處守望。
原來,李秀珠的母親死了,寨子裏的男人去砍樹棺,姑娘們穿着盛裝是為了辟邪,這是尼人的傳統。所謂樹棺,就是把一棵最粗的大樹砍倒,用最好的一截,剖成兩半,根據死者身體的尺寸製成棺木。樹棺也分公母,公棺在上,雕刻了種種象徵性的圖案,背部鑿出鏤空狀;母棺在下,像一條船,用來盛斂死者的遺體。
尼人的墳墓沒有凸起的土包,棺木埋下去后,地面會掃平,上面仍可以種莊稼。若干年後,棺木與死者化為泥土,又可以埋入下一位死者。最大的禁忌是,入土時,生人不能把影子投入墳坑,投入的話就會被一起埋掉。
我對姑娘們的話咂舌,沒想到尼人的文化這麼與眾不同,跟中原文化相差甚大。他們的墳墓又沒有地標,萬一不小心挖到,那不是要把人嚇死?不知他們有沒有在妖宅附近埋下樹棺,我們找金瓜人頭貢茶時,可得小心謹慎,千萬不要茶沒找到,卻挖到幾口樹棺。
李秀珠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她也穿着民族服飾,跟原來的她完全不一樣,不仔細看都很難發現她的存在。李秀珠兩眼空洞,見了我以後才打了招呼,並讓我們快回寨子裏休息。因為在尼人的文化里,寨門是阻擋鬼怪的界限,人們不能輕易在寨門晃悠。那古舊的寨門上刻了神秘的符咒,還有一些圖騰,這些大概就是用來阻擋鬼怪的東西。
我看寨門邊站着的都是女人,我們三個男人不好打攪別人迎樹棺,所以就要離開。這時,我們看到寨子裏胡傑老人和幾個年輕小夥子提着油漆,推着手推車往寨門走過來,不知道又要幹什麼。胡傑老人就是昨晚站出來,平息李家劇變的長者,他在寨子裏應該是一把手。我們走過去一問,原來他們是打算把寨門塗上新漆,再從寨門處鋪一小段水泥路。我問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胡傑老人高興得笑起來,說正需要幫手。
於是,我們又往回走,除了李秀珠以外,其他女孩子似乎很高興趙帥回來了。礙於李秀珠在場,女孩子們沒有表現得太明顯,只是偷看趙帥,有的還故意靠近他。趙帥剛才還信誓旦旦地要找到金瓜人頭貢茶,現在卻和女孩子們眉來眼去,早就忘記為什麼要來勐海了。倒是廖老二,一下子和寨子的長者熟絡了,還不經意地問起寨子的過往,江湖經驗果然豐富。
因為要刷油漆,所以女孩子們都站到寨門一旁。從寨門開始,還要鋪上水泥,其實只有幾米而已,既然只鋪那麼少,我覺得鋪不鋪都無所謂,但胡傑老人卻說鋪一點兒是一點兒,一年鋪幾次,時間長了路也就會長。我很想問李老爹怎麼樣了,既然他殺了老婆,要不要扭送到縣城裏的派出所。而且,李母的屍體這麼草率地埋掉,恐怕會給以後的司法鑒定留下難題。可惜場合不對,所以我一直沒問出口,只是悶頭幹活。
很快,幾米水泥路就鋪好了,根本不需要技術。寨門太高了,寨子裏又沒有梯子,所以只漆了兩根門柱。柱子也不矮,只好由一個人踩着另一個人,這樣才把柱子塗得又光又滑。末了,胡傑老人還畫了一些神秘符號,和原來的符號都差不多。
女孩子們還在等男人們砍樹棺歸來,可是已經下午了,卻還沒看見男人們回來。胡傑老人說,以前大樹很多,現在粗一點的樹都沒了,所以得去很遠的地方砍。人還沒等回來,我們卻看見一個中年婦女從寨子裏慌裏慌張地跑出來,直覺告訴我:寨子裏肯定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