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小鬼
我愣了愣,今日宴會到來,孟婆在我來之前便已經收攤走人,這隻小鬼方來,孟婆湯都未喝下,哪裏來的另一隻女鬼。
“你等下。”
我從懷裏掏出一枚木蘭花模樣的簪子,隨意在手心裏寫了幾個字。
這是我的法器,名喚暮歸,這是孟婆給我的,說是上輩子死時這隻簪子便一直在我身上,隨我到了地府。按照孟婆說的,這應當是上古神器,只是不知到底是什麼,總歸我死了,這簪子我便一直戴着。
我細細看了今日地府往來的鬼魂過河史,除去一些惡鬼,便是幾個冤魂,這左看右看,上看再想,我都不記得有一女鬼今日從奈何橋走過。
莫不是沒死?或者魂魄迷路了?
不然,死不得安生,胡亂瞎跑什麼。
我這樣想着,看着眼前這個小鬼,難得耐心勸解:“許是你娘親也在找你,地府無生,無死,你來了,便是要投胎的。”
我不禁想到今日孟婆未在,又道:“孟婆準備的孟婆湯沒了,需等到明日才可,你便在地府好生玩一會兒,待奈何橋上何時有了鬼魂,你去就可。”
小鬼撇撇嘴,他模樣可愛,生前約摸便是溺水死的,所以臉頰浮腫,兩眼發黑,與我見過的那些缺胳膊少腿的鬼魂好的多了。
“可這裏什麼都沒有,我不知道該去哪裏,我只認得娘親。”
都是死人了,還要什麼要,現在小孩子都這麼複雜的嗎。
我仰頭看了眼從我頭上飛過去的黑白無常,這二人這段時間跟打了雞血一樣,每隔小憩,便會見到黑白無常帶着幾個厲鬼回到地府,去度化。
懶鬼,我是,我承認。這二人走路都懶得雙腿,而並用一雙的,又能好到哪裏去。
我想的出神的很,一步一滑的離開了這隻小鬼,這個小鬼就是個黏糊,我若再與他繼續尋話下去,怕是脫不開身了。
沒走幾步,我見這隻小鬼沒跟上來,偷偷向後看了眼。
小鬼沖我招手,表情有點着急的:“姐姐,你別去前面了。”
不去,為何不去,前面是我家哎。
我不當一回事,這地府我日日夜夜在此,哪裏來了新鬼差,地府里哪只修行好的鬼魂得了上天眷顧成了神仙,或者有了投胎機會,我都一清二楚。
近日地府平靜的很,我還真不相信會有什麼壞事情發生。
我與三生相識便是在子言堂,與我住處相差不過一條三生河。許是三生河,三生名又喚三生,我與他認識彷彿一早便是蒼天註定。
三生那時還只是個名氣很小的鬼差,因在閻王手下招魂,比其他地府的小鬼身份高貴些,模樣甚是不錯,劍眉星目的,眉眼時常帶笑,我便看他順眼,問了他些許過往。
三生生前便是一位將軍,在一國里戰功赫赫,手握十萬大兵,要可呼風喚雨。他的死,是意外,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兩國交戰,血流成河,無數戰士死與戰場之上,而其中屍骨中便有三生。
我死的早多了,又沒記憶,完全不知活着是種什麼感覺,我問三生,死如何,生着被眾人敬仰又待如何,三生想了很久,直到孟婆缸里的湯都沒了,他才說一切都是理所應當。
三生對他的死很淡然,我卻有點惋惜,替他的。畢竟名聲如此,便這樣死了,多可惜啊。
可三生卻說這是他的歸宿,沒什麼比戰死沙場更為讓他安心的。
今日三生似乎沒在,我在這殿裏等了很久都不見有鬼差過來,亦是沒有三生那英倫挺拔身影。
我左看右看的都不見,不禁心生奇怪,閻王回來,消失了一段時間不見的三生,按理說應該要來的。
我飄過子言殿,在後面一處發紅的岩石上面,看到了一個紅衣女鬼。
這女鬼背對着我,長發披散肩頭,衣衫襤褸不說,白嫩的腳上連雙鞋子都沒穿。
我頓時提了精神,隔着三步遠,偷偷從手心裏掏出暮歸。
不為別的,我分明在這隻女鬼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很濃重的怨氣。
“你是誰?”
我大聲說。
這隻女鬼回頭看我,雙眼流着血,臉色灰白無色,並且,她只是頭扭過來,身子卻是未動。
我也是許久不曾這種冤鬼,當下也被嚇了一跳。
女鬼沖我笑,一口白牙沾染鮮血,陰森森恐怖。
“你見我相公了嗎?”
與女鬼恐怖模樣完全相反的,她的聲音格外清澈,還夾雜了幾分無奈。
我碎口:“未曾,你又是何時來的,為何奈何橋上沒你身影?”
女鬼幽幽看我:“相公告訴我,會在這裏等我,陪我一起死,可我到了這裏卻找不到他了。”
我心裏微緊,女鬼來地府不過半刻,身上怨氣還未衝破,還能靜下心來與我說話。可怨氣未消停,她又在不停想她相公,鬼知道她還能撐多久就會喪失理智。
黑白無常方離開,孟婆也不在,諾大的地府連個鬼差都沒有。
我心裏念着咒語,口中對女鬼說:“許是迷路了,地府這般大,人死了很多都會身不由己的亂跑,你且再去找找,總歸找到的。”
這種情況,我只好撒謊安撫女鬼情緒。冤鬼成厲鬼,這娘的,我可打不過。
女鬼搖着頭,跟個撥浪鼓似的,完全就沒聽進去我說的:“不可能,他不可能走丟。”
她突然低下頭,喃喃自語:“他沒死,他騙我,他騙我。”
我暗道不好,已經飄起來的暮歸徒然飛起,直直向女鬼刺去。
女鬼縱身從岩石上一躍,避過暮歸,再看過來,已經是雙目通紅。
“倒了八輩子霉了。”我暗罵,招了三生河裏的小鬼出來,替我擋住這厲鬼衝擊。
我他媽就是一個渡夢人,一點法力都沒有,哪裏打得過這種兇殘畜生。
我正要跑,女鬼早已發覺我的打算,一掌狠狠拍了過來。
地府陰寒,厲鬼陰氣最為重,二者兩相結合,這一掌,險些將我的魂魄打碎了。
我倒在地上吐了口黑血,急促促喘兩口氣,同時也讓我發現了一些不對勁之處。